同谋 - 第7章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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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许凝在楼下停了车。

    陆时言在副驾驶,打开车门,没有跟许凝说话,径直上了楼。

    许凝叹口气,也跟上去。

    陆时言曾经有许凝家的钥匙。

    这所公寓是许凝租的,离榕城一中很近,最初是为了给陆时言一个午休的地方。有时候许凝做了晚饭,也会给陆时言送去。

    三年如此,风雨无阻。

    陆时言高考结束后,许凝把他的东西清了出去,因为庄修有时候可能会过来。

    等十二月份房子到期,许凝就不再续租,把房子退掉,搬过去和庄修在一起住。

    或许不用等到十二月份。不是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么?

    陆时言看到门口男士灰se拖鞋,不是他的。

    许凝见他停在门口,眼里迷惑。

    他抿唇,将拖鞋一脚踢开。

    许凝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弯身从鞋柜拿出另外一双拖鞋,是陆时言穿过的。

    陆时言趿拉上拖鞋,走进公寓,到厨房冰箱取了罐可乐。

    他从电视柜里翻出家用游戏机,连上屏幕,拿着手柄坐到沙发上,调出游戏存档,开始打塞尔达。

    “怎么还在雷兽山……”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许凝,有意打破一路从医院僵持到公寓的冷战

    许凝沉默,正对着镜子绑头发。

    陆时言闷得要si,心不在游戏上,拔高声音,“我在问你!”

    许凝:“……打不过人马。”

    陆时言意料之中地哼笑,手下飞快c作,嘴里还不忘冷讥,“让庄修教你呀。”

    许凝:“他不玩游戏。”

    “他就是菜。”陆时言挪出点位置,“你过来,我教你。”

    许凝没有说话,从药箱里找到紧急避孕药。

    陆时言皱眉,“你生病了?”

    “避孕药。”

    陆时言挺直腰,他虽然不认得,但理论知识还算丰富,知道那玩意儿对nv人伤害很大。

    他走到许凝身边,将药抢过来,“不许吃。”

    许凝也不跟他抢,还是那副大人对小孩的样子,很耐心。

    陆时言最讨厌许凝这样的耐心,仿佛在许凝眼里,他永远都长不大。

    陆时言突然伸出手来拉住她,随之压来的是他的唇。

    很凉,吐息又很热,热得烫人。

    血腥味的吻。

    两个人的冷战被撕咬的热吻烧尽,蒸腾,化成空气。

    许凝始终没有回应。

    他愤怒委屈,又很不舍,最后一点一点将伤口t1an舐g净。

    “我们公开吧。”陆时言捧住许凝的脸,“我跟你去见你的朋友,还有郑阿姨,你跟他们介绍,我是你男朋友。”

    “时言……”

    “我算不算你男朋友?”

    她头脑很混乱,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说:“不算。”

    “那你跟我shang?!”他怒了,瞪着她,“不算男朋友,也可以shang?”

    谁舍得折磨陆时言?可许凝多狠的心。

    “以后不会了。”她攥紧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我要结婚,跟庄修……可能在下个月……”

    庄修说他们会结婚,陆时言觉得庄修可笑。

    现在从许凝口里说出来,陆时言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人。

    他眼里有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受伤,“你不该下个月跟他结婚,你该三年前就跟他结婚!”

    许凝脸se平淡,低着头,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她说:“是。你说得对。”

    陆时言狠捶了一下厨房的门,哐的一声,许凝的唇都哆嗦了一下。

    陆时言看着她被吓到了,紧紧抿着唇,扭过脸,冲向别方,x口一起一伏,平复着怒火。

    不能这样。

    陆时言发过誓,绝对不能跟许凝吵架。

    陆时言:“……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

    许凝:“我知道。”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

    许凝转转身,从他手里拿避孕药。陆时言气得要si,将手攥得紧紧的,“我说了,不许吃!”

    “会怀宝宝。”

    “那就生下来。”

    许凝笑了笑。

    与以往不同,她的笑容让陆时言很难受。

    他看出了轻蔑。

    许凝没再争抢,倚着桌子,点上烟。陆时言没有力气再阻止她,烟雾缭绕中,她的神情显得冷漠又……

    寂寞。

    她问:“怎么生?让我一个人怀着孩子,一个人定期产检,然后一个人把他生下来?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

    “我照顾你,我会照顾你。你知道我的,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他认真许诺。

    许凝不怀疑他的承诺,可实现承诺需要时间。

    “你还要上学,怎么照顾?读到研究生至少五年。”

    陆时言越来越难受,冥冥中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急得口不择言,没有办法思考,只一味地想要挽留:“你等我……”

    “怎么等?你长一岁,我也会长一岁。”

    “……”

    “或者你去找你爸妈要钱,他们不ai彼此,但都很ai你。那时候,你就有能力照顾我。”

    “……”

    “你不愿意,对不对?你想靠你自己,想向他们证明,当初不该离婚,不该抛下你。你还想当律师,也想学摄影……时言,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才是属于你的生活。”

    “……我不要那些,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许凝看着他眼睫毛洒下的浓浓y影,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

    陆时言不该如此,他应该永远张扬,永远骄傲,眼睛明亮得跟个小太yan一样,浑身朝气。

    许凝也最喜欢他那样,又怎么舍得自己毁掉?

    陆时言是她si气沉沉的生活中,燃烧得最烈的火焰。她每每觉得冷的时候,都想偎到他怀里。

    她掐灭烟,眯起眼睛,r0u了r0u陆时言的头发,拒绝了他的话。

    “不可以。”

    许凝从十岁开始,由郑丽英一个人抚养长大。

    可她不算单亲,因为她爸爸许远望没有正式跟郑丽英离婚,就跟着其他的nv人跑了。

    听说是去了东北,又远,又冷。

    许远望最开始不回家的那一个月,许凝每天都坐在窗台前写作业,写完就眯着眼睛看五彩玻璃透下的光。

    然后,听郑丽英从夜晚哭到天亮。

    有时候,郑丽英哭急了,冲过来,往她胳膊上乱拧一通。

    “我都是为了你!没有你,我早不跟许远望过了!他害si我!”

    许凝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僵y地瑟缩着,不敢躲,疼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也不敢哭太大的声音,怕再让郑丽英恨。

    还有亲戚陆陆续续地来家里安慰郑丽英。

    有人劝慰,有人义愤填膺,但面对这个可怜的nv人,他们帮不了太多,只会在临走前,00许凝的脑袋。

    「凝凝,照顾好你妈妈。以后一定要争气。」

    这是她听得最多的话,多到记忆深刻,记到骨子里。

    往后做得每一次选择,都在围绕着这句话转,并且有主要与次要的顺序。

    人走了,日子还要过。

    许凝从小看得开,一个月后就不哭了。

    她开始帮郑丽英做家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有时候也在学校收集塑料瓶。

    她可聪明。

    许凝向老师提出塑料瓶回收的计划。

    在学校门口摆一个大纸箱,箱子很瘦,个头b许凝还高,但敞口很窄。

    箱子外贴上她用纸剪得小花小草,也有小燕子,白云,太yan,se彩丰富,装饰得漂亮极了。

    最后贴上“塑料瓶投篮机”的字样。

    那时候科b·布莱恩特在小男生之间风靡一时,打篮球也是可以用来争相媲美的运动。

    男孩儿觉得有趣,每回下学就b赛谁扔得准。人多了,nv孩子也来参与。

    老师觉得这项活动很好,组织学生捡塑料瓶,然后放在纸箱子里。

    尽管小孩子三分热度与好奇很快散去,纸箱子也渐渐无人问津,但许凝靠这个不费吹灰之力的赚到五十八块钱。

    她征求了老师同意,留下八块钱做班费,因为有同学也帮助过她。剩下的五十元,老师让她全部拿走,抱着她夸奖:“凝凝很bang。”

    五十元,崭崭新新,交给了郑丽英。

    她仰了仰脑袋,小孩子,多少有些得意和倔强,“妈妈,以后我也能照顾你了。”

    郑丽英看了她半晌,忽然崩溃了一样,哭得更大声。

    她抱住许凝,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力气那么紧,紧得许凝快喘不上气。

    那一天,是郑丽英最后一次为许远望哭。

    说实话,许远望走之前与走之后没什么两样。

    他不顾家,对老婆nv儿都不关心,成天在外面鬼混,和他“讲义气”的兄弟们,喝酒赌博p1aog,样样都做。

    郑丽英跟他相处,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哭。

    许凝无法理解郑丽英为什么那么伤心许远望的离开。

    郑丽英试图跟她倾诉,“你爸爸在,至少还能吵架。他一走,连架都找不到人吵,凝凝,妈妈心里空……”

    她还是不理解。

    不过,她为郑丽英的伤心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不是因为ai,而是因为债。

    许远望有赌瘾,很大的赌瘾。

    跑到东北,一部分是为了nv人,一部分是为了要躲债。

    大概一两万这么个数目,却让许凝做过好几年的噩梦。

    讨债的人都是黑社会,隔三差五就来砸门,砸不动,就往门上泼油漆;也用石头投碎许凝最喜欢的五彩玻璃;还拽着许凝的领子,威胁郑丽英“再不还钱,就把你nv儿卖去做雏j,让她卖到还够钱为止”……

    也是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同年级的庄修。

    庄修很瘦很小,眼睛很黑很黑,歪歪斜斜戴着个黑框眼镜,背着个跟山一样的书包。

    不ai说话,像个哑巴,天天跟着她。

    他跟了一个星期,许凝才眼熟。

    那时候,许凝变得有些内向,熟悉的朋友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她家里的事,这让她很难过。

    她想要新朋友,庄修看着就很好,话很少,除了数学,从来都不问她其他问题。

    她主动向他发出邀请。

    每天放学后,两个人就在树荫下那个刻着象棋盘的石桌上一起写作业。

    她不敢回家写,怕再遇到那些人。

    但写完作业还是要回家。

    她每天都做噩梦,梦到那些人从碎掉的五彩玻璃后钻出来,恶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咙,然后醒来,浑身是汗,喘个不停。

    后来,庄修的爸爸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黑社会的人再也没有来。

    再问郑丽英才知道,是庄叔叔帮忙把钱还上了,算上利息,一共三万块。

    庄叔叔是榕城医院的副院长,拿出三万块并不困难,但对于当时的许家来说,是最宝贵的救济。

    郑丽英曾拉着许凝的手说:“凝凝,好好跟庄修相处。他们家是咱们的恩人。”

    可许凝没有感激,反而,恼羞成怒。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庄修这些事,他却什么都知道,还每天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心思深沉得可怕。

    她讨厌庄修,还怕他不知道自己多讨厌。

    放学后,她故意走在庄修前面,背着书包,步伐踩得重重的,马尾辫甩到天上去,就是不理他,也不跟他一起写作业。

    庄修被扔下了两三天,鼓起勇气跟上她,轻扯住她的书包挽留,还往她手心里塞n甜n甜的太妃糖。

    “凝凝,你别不理我。”

    “你懂不懂我为什么不理你?”

    庄修不知道,手指抠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爸爸跟他说,凝凝家再也不会有坏人了,庄修以为她会高兴,不用每天都害怕回家。

    许凝一只眼睛瞥他,见他没反应,扭头继续往前走。

    庄修还跟着她,“凝凝,对不起。”

    “……”

    “对不起,凝凝。”

    “……”

    “对不起。”

    “……”

    “……我没学会怎么算j兔同笼。”

    “你撒谎!上次应用题你全做对了!分数b我还高!”

    他眼尾向下弯,眼睛也是圆圆的,怯怯地往地上看,像是无法正视许凝的诘问,眼睛还眨了眨,“哦,我忘了……”

    “……”

    许凝看出他是故意的了。心机!

    “凝凝,对不起。”

    “…………”

    小孩子哪里能有隔夜仇?

    这件事在庄修用太妃糖行贿许凝一个月后翻篇。

    许凝勉强“受贿”,还装模作样地说他,小小年纪就有不良风气。

    庄修腼腆地笑,想,他喜欢不再愁眉苦脸的凝凝。

    两个人还是好朋友。

    不同的是,许凝有很多朋友,庄修是其中之一,而庄修只有许凝一个朋友。

    许凝跟他的关系不算最好,毕竟她是nv孩子,ai跟nv生亲近,但在男生里面,许凝最喜欢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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