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蒄看着亭子外的绿地,淡然回道:“那我不是人。”金萱嘉看出她不高兴,问:“宋姨今天又不来?”“她不想来我也不能强行拉她来呀。现在我只想找到柳别霄。”唐蒄下意识避开与宋迤相关的话题,转而说,“你帮我问过那些人了吧?有柳别霄的消息吗?”在这种时候她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像是觉得跟那些人打交道很见不得人似的。如今的金先生不涉官场犹有余威,在城里混的人多少会给他点面子。她想探听出是否真有人绑架柳别霄,拉到乡下或是花柳地去卖。想到这里,唐蒄又恨金峮熙死得太不是时候,万一他活到今天,说不准还能帮忙问几句话。金萱嘉摇头表示没有消息,唐蒄直愣愣地看着她,她烦躁地摊手说:“一个柳别霄而已,那些人要是把她拐了肯定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可以给他们更多钱,怎么不比随便找个买家赚得多?找人冒领的倒是有几个。”唐蒄顿觉四处都是思路,思忖着小声说:“难道是她得罪过什么人?报仇雪恨比赚钱更痛快。”谁会跟她有这么大的仇?这也不太可能。手里的资料也没柳别霄的消息,她对此最坏的设想是卖到香港去,唐蒄听过这种传言,只是不知道真假。唐蒄为柳别霄的事忧心了好几天,宋迤却没跟她一起查。金萱嘉暗想宋迤是知道找人无望懒得掺和,眼见唐蒄垂头丧气,便鼓励道:“刘家也一直没有消息,姓刘的终于知道这事不能拖,前天偷偷找警察报了案。”更坏的局面逼近眼前,唐蒄问:“你怎么知道的?”“我爸告诉我的。”金萱嘉以为她是高兴刘老爷想开,笑着关上档案道,“高警长跟他说了这件事,他想起这几天我们经常聚会,就猜到是你找我帮忙。”金萱嘉对她父亲很少蒙骗,唐蒄几乎怀疑是她主动告密。她知道这是无端揣测,也不喜欢自己草木皆兵,于是假作忧虑道:“金先生也知道了?”“有警察插手是好事,很快就能找到刘小姐。”金萱嘉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你不用担心柳别霄和刘小姐会在一起,我可以告诉高警长,让他帮你瞒下来。”唐蒄强颜欢笑:“谢谢啊。”她只觉得能找到柳别霄就什么都不求了,即便是刘老爷要问罪她也认。金萱嘉推开手边的文书坐到栏杆边,看着天边展望道:“你跟宋姨刚搬出去就碰见这种事,等把刘梦桡和柳别霄找回来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想起宋迤的事,唐蒄心里又不好受起来。她揉着手里的纸说:“这谁说得准,万一她哪天就回你家了呢。”“这才几天工夫,她怎么会想回我们家?我爸对她不好,她当然不想看见我爸。”金萱嘉说着,回过头探究地问,“为什么你会那样想?你们两个过得不顺心?”唐蒄不想把她和宋迤的事拿来当谈资,直言不讳道:“我不想说这个。”她收拾东西站起来,“既然这些东西里找不出柳别霄的去向,我就再到城里四处找找。”金萱嘉靠在栏杆,没想着起身拦她:“你碰了几天运气了,有哪次是能遇见她的?”唐蒄走出亭子,她在后头喊道,“回来吧,这事可以交给高警长。”唐蒄回头向她摆手回绝。最近唐蒄都会叫一辆车跟自己在城里转,想着万一撞大运在路边看见柳别霄。刘梦桡跟柳别霄讨论过哪里最好玩,唐蒄就照着她们预订的路线一遍遍找。唐蒄望着倒退的景色总感到讽刺,分明是她们约好一起走的路线,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地践行,要是宋迤在身边——不能想起宋迤。唐蒄不想去金先生家,也不想回自己家。她每天早上离家时抬头看楼上,那窄小的窗户上像结了一层蜘蛛网。她怕回家就被宋迤网住,她家变成了宋迤的巢xue。不过细想起来被宋迤抓住也不错,软语几句就能摆脱眼下一个人在城里逡巡徘徊的境况。还是喜欢宋迤在身边——唐蒄的想法在这里刹住,不能想起宋迤。街边闪过去几个行人,唐蒄在迎面袭来的焚烧落叶的烟雾里打个喷嚏。跌落在地的枯叶像无数个可能性,这一片是她没有对宋迤说谎,那一片是宋迤原谅她的不诚实,还有点绿色的是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宋迤,枯得一捏就碎的是宋迤果断地从她的生命里宣布退场。车轮从一地落叶上碾过去。唐蒄在枯叶被压碎的脆响里沿着路线寻找柳别霄。她有时会看见几个眼熟的身影,叫停车子追上去又发现不是。一天下来要经过几十个相同的拐角,还有数十次找错人带来的空欢喜。唐蒄从钱包里挖出最后几个硬币,叫人跟她一起上楼找钱付车费。宋迤初次看见她带陌生人回来时眼里难藏错愕,看出是拿车费的就会露出放下心的表情。唐蒄觉得好笑,又不敢在她面前表露高兴,所以总是尽力绷着脸。她有时会下楼确认刘梦桡还在旅馆里。最好是趁宋迤出门买菜,或者是她洗澡。唐蒄跑到楼下,电话接通后是相同的开头:“你有别霄的消息了吗?”“我会再找。你在旅馆里不要出去,你爹已经报警了,找到你是时间问题。”唐蒄抱着听筒,压低声音说,“你想好了,想走就抓紧,拖太久容易生事。”刘梦桡迟疑片刻,说:“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我想等你有了别霄的消息再走,我想跟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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