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琦把芭蕉树下的景怜真叫起来,“怜真,别弄脏衣裳。”景怜真摇晃着手里的芭蕉扇叶,不停地咯咯笑,“好玩好玩!我要住阿姊这里!”夏日暑热,但此处多郁郁草木,倒也别有一番新凉。景元琦把妹妹的小手握紧,领着她拾阶而上进了书室。书案上有五色花笺纸,旁边有提前放好的笔墨。景元琦让侍女拿过芭蕉叶,坐于案前,找出赤色饰以芭蕉纹样的一张,眼神示意她:“怜真,这张如何?”景怜真伸了脖子瞧了一眼,对这种花花绿绿的纸张很是稀奇。她欢喜点头,“好看。”昌元公主支着下颌思索,秀眉轻皱,手指摩挲笔管。她很快便在纸上写下这一句:“横风碎色,残心孤翠。”“赠给你了,怜真。”景怜真接过,只见花纸稀奇美丽,上面的楷体疏朗端庄。她又窥见案前的其他纸,一张青色纸,有“棠溪”二字;底下另有一张黄色纸,被写了“令瑰”二字。唔,兄长的字,不就是令瑰?小皇女在姐姐府中玩得很是尽兴。景元琦目送马车走远,她松下气来不免苦笑。她跟广宁,今后再难如此了。广宁和驸马的事传到父亲耳里,景安珺被罚俸思过叁月,思过完毕后邀请亲人友朋宴饮,连景合景英都位列宾客之中,她却被排除在外,料是景安珺认为她向父亲告了状。景元琦不觉与长姊断交是一件值得心痛的事,只是无奈她的猜疑多虑直接辜负了本该和谐的姐妹之情。景元琦也听说了广宁未出嫁就有虐待宫人致死的丑闻,一想到那与她和弟弟欢声笑语的女子,私底下却是屡屡对他人施加棍棒长鞭的恶妇,甚至有些庆幸能这般远离她。这几月,叛乱余党刚刚被株,北边战事又起,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昌元对朝中之事所知不多,直到前两周丈夫送友人出征,才觉得自己与政事脱不了关系。傍晚,景元琦几次望向更漏,向仆人询问时候,未等到心中所念之人。她忍不住来到公主府大门,在门前眺望许久,始终没有容曜瑞的车驾。她忽感到一阵慌乱,隐隐的紧张随将临的夜色束缚住她的身影。门禁快开始时,一辆马车从远处朝她疾驰而来。大道尘土飞扬,她甚至没有缓过神来,就见有人慌忙下了车。来人是容曜瑞的父亲容寻,母亲孙永芹和他的堂兄容承。平日她所见容家人甚少,舅姑只是按例去容家拜见,接触不多。这让她的心顿时被挑动起来。“殿下,我们有要事想跟您商量,不知能否进府一叙?”容承扶住腿脚不稳的孙永芹,神情急切。“那快进来吧,来人。”景元琦大惊失色,让旁边的侍卫带路。景元琦直接带他们进了书房,她的私下会客之室。侍女们已经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了,又脚步匆匆捧了茶水过来。景元琦刚坐下,便屏退众人,她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只见容承汗水涔涔,气喘吁吁说道,“殿下,曜瑞被定叛乱之罪,定是有冤情在啊!”她的脸上轰然变色,如被雷击,喃喃道,“叛乱?”容寻这时忧心忡忡地解释,“殿下,曜瑞与魏贼的往来书信,是早年魏贼就职于京城期间所写。魏贼自任太守后才谋叛作乱,曜瑞必不可能参与其中啊!”容寻说的时候,孙永芹不断拭泪,带着恳求的目光一直盯着景元琦。景元琦虽然不了解谋叛一事,不过他们一说,她也明白此事与容亘没有关系,他是被牵连上的。她下午还在悠闲地品茗作乐,现在却要以一己之力处理这家中横祸。他们来公主府,那必定认为容亘最大的依靠是她,昌元公主。她须臾之间打定好了主意,站起来,疾呼,“柳茵!”柳茵匆忙自房外赶来,“公主有何吩咐?”“离宵禁还有多久?”柳茵答道,“还有一刻。”景元琦毫不犹豫,“你随我去东宫。”她走到室外,对着门前的众人说道,“带舅姑和容六郎去歇息。今夜之事,不许张扬。”说罢,景元琦回头朝容家人叹了一声,“舅姑、六郎,今日先便歇在公主府吧。”孙永芹含泪,模糊应了好。柳茵带着几个侍女,跟在公主后面。临走前,公主已上车,她还是不放心对那些侍卫吩咐道,“看着几个门,今晚不准放人溜出来。”来到东宫,宵禁已经开始。门前武官和侍卫见还有人来求见太子,纳罕惊诧便来询问,知道是昌元公主,面面相覷不知该不该上奏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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