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思沉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沉甸甸的望不到底,似乎是对他说的早已了然于心,又似乎早已对那所谓的玄门提不起半点热情和怀念。邵翊最后稳了稳情绪,才终于咬牙切齿道:“殿下,对你而言,他不是良人。”“郜文榭,你是说公事,还是私事。”顾长思叹了口气,“你是说霍尘还是……”“我都知道了!他是昌林将军霍长庭,他当年假死脱身,是为了给皇帝找遗诏,你凭什么觉得他不会害你,不是皇帝派来的?!”邵翊不可自控地扶住他的肩膀,“公事私事都一样,而且,臣……”顾长思看着他眼底情绪涌动不已。“臣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明明最早陪在殿下身边的人,是臣,若不是宋启迎,臣会一路陪着殿下,走进长庆宫,走上明德宫,走上金銮殿,大伟太师、吏部尚书、玄门门主……都是臣日日夜夜陪着殿下。”他那情绪上的霸道和癫狂连藏都藏不住,从眼角眉梢的表情里、从咬牙切齿的语气里,震得顾长思足足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话。顾长思失神片刻:“你说什么?”邵翊颤抖着手,瞧着顾长思幽暗灯火下如玉的颈子,遏制着自己没有往那里触碰:“臣说,臣嫉妒极了,因此每每看见霍长庭站在殿下身侧,臣都恨得咬牙切齿,愤怒得无法入眠。”“小晞,”邵翊哆嗦着牵起他的袍角,“我会对你忠诚至极,因为那就是我的位子,我会陪着你一步一步走到属于你的位置上去,相信我,好吗?”顾长思探究地看着他,希望能够拨开那些狂热情绪后的一丝真相,可邵翊作为奴隶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只怕心也封了一层又一层,占有欲也好、手段也罢,他这个人是重重叠叠的伪装,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有一句话邵翊说的没错——除了我,小晞,谁能将你带出这座囚笼?顾长思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似的:“你想怎么做?”邵翊眼中的光骤然被点亮:“刑部大牢不是麻烦事,宋启迎更不是!只要我想,立刻就能让他即刻昏睡,再不用问这天下事,只是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造反也好、伸冤也罢,总要有个摆的上台面的、能够上全天下为之信赖的理由。”顾长思不等他开口便道,“比如,宋启迎根本就是用龌龊手段上位的,临死前违背了先帝遗诏。”邵翊呼吸都乱了:“小晞,那封遗诏——”“这么多年了,那么多人问过我,我守秘密也守累了。”顾长思摇了摇头,“也罢,你说得对,除了你,我还能信谁呢?我这就告诉你,关于遗诏的一切。”他眼睁睁看着邵翊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然后面色都染了一丝红润的笑意——那样的激动人心、按耐不住,连嘴唇的弧度都是他从未有过的张扬狂放。顾长思收回目光:“那封遗诏确实有。当年魏文帝,也就是皇祖父他临终时,觉得自己晚年穷兵黩武、累得大魏民不聊生,需要一位能够带领大家休养生息的皇帝,所以觉得宋启迎性格还是太尖锐了些,手腕也强悍,怕不是个能够安生的皇帝,因此又想起了我父亲的好。”“皇祖父一生征战沙场、杀伐果断、能文能武,却在临终前,太过于得意自己手中的权势,已经忘了,江山易主,宋启迎早就成了气候,何止是一封遗诏能够摆平的。”“因此,当时遗诏撰写时,只有一位负责记录皇帝遗诏的官员,和贴身侍奉皇祖父多年的老太监在,那位官员是宋启迎的人,老太监活了这么多年,眼睛尖,几乎就从他下笔时眼里的锐利中发现了不对劲,于是趁着他名为出去抄录多份、实则要通风报信给宋启迎的时候,一把卷走了遗诏,连夜出宫,赶往淮安。”“遗诏上除了正文,还有传国玉玺和皇祖父私印两样印章,因此不可能造假,也反过来印证了皇祖父要将江山托付给我父亲的决心,老太监日夜兼程,终于见到了淮安王府的大门,被我母亲迎了进去,可连夜赶路、夙兴夜寐,外加一直忌惮着宋启迎的追兵,老太监只交代完这些,就咽气了。”顾长思停了停,邵翊正听得起劲,忙不迭追问:“后来呢?那封遗诏去哪里了?为什么宋启迎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遗诏为什么没用,是龙椅还是太平,这些太过详细的就不说了。总之,当年宋启迎已经登基,为了打掩护保平安,我的父母想了很多办法,你听到的各种各样关于遗诏下落的流言,都是从淮安王府放出去充当迷障用的。实际上……”顾长思瞥了他一眼,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到最后其实我也不知道最终所在之地,不过我有线索。当年我父亲病故后,他将遗诏交给了我,我母亲担忧我的安慰,又将它送到了别的地方,我只知道她给我留的线索在何处。”“在哪?!”“你先派人去淮安王府遗址,当年大火之后,那片成了废墟,这么多年没人动过,当年我父亲的棺椁停在正厅,正厅上方有一处匾额,匾额应写的是‘德勤怡安’,你派人去摸摸勤字,它藏着机关,打开后,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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