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锵哆嗦了一下,咬咬牙,低声道:“小的没用,没有弄完,请司吏老爷责罚。”“弄完多少了?”闻安臣拧着眉头问道。“五成。”想到待会儿的命运,孙少锵声音都是不由得一阵颤抖。“哦?五成?”闻安臣挑了挑眉毛,略有些惊诧:“拿来看看。”“是!”孙少锵把桌子上那一摞纸递给闻安臣,而后又指了指最薄的那一摞卷宗,道:“过去十年所有的命案jian案,小的整理出来的是这些。而且每一宗案子,小的都把大概情况给写在纸上了,方便老爷您看。”闻安臣翻了翻,出乎他预料的是,这孙少锵的字写的极好,感觉似乎比自已的还要好些。而且他总结的很不错,寥寥几句,大致就能把大体情况给概括出来。整理的也很细致,并无什么纰漏。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出一半来,已经是非常厉害,更别说还整理的这么好!闻安臣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这孙少锵能力是有的,而且只怕在刑房中也是数一数二,只可惜得罪了自已。闻安臣本来想的是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打杀了他,也算是来个下马威,警示刑房众人,但现在,他改主意了。孙少锵能力这般出色,直接打死未免可惜,收为已用才是正理。不过这种人,你要用他,就得让他打心底儿里怕你,怕你怕的要死,这样才能用好他。所以闻安臣还是得先好生收拾他一番。“差事没办好,也怪不得别人。”闻安臣淡淡说了一句,便是出门,没过一会儿,便是带了三个皂班的衙役过来。瞧见这几个衙役拿在手里的大板子,孙少锵顿时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他认为自已这一次必死无疑了,绝望之下,不由得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司吏老爷,饶命啊!饶命啊!”一边嚎哭,孙少锵一边求饶。那三个皂班衙役是闻安臣从洪大熙那里要的,他去找了洪大熙,说明了来意,洪大熙立刻很干脆的答应了,给闻安臣派了三个手底下功夫最好的衙役。闻安臣最近风头正劲,又是知州大老爷面前的红人,能有机会跟他拉上关系,结个善缘,洪大熙还巴不得呢!“二十板子。”闻安臣淡淡道:“别打死了。”“小的明白,您瞧好吧!”一个皂班衙役笑着应了一句,拽着孙少锵的衣领子就把他往外拖:“别在地上赖着了,哭也没用,今日怎么着这板子也得打!”闻安臣说出那句话之后,包括孙少锵在内,所有的刑房书吏都愣住了。打多少板子不是重点,因为手底下高明的衙役,既能打你三十板子让你血rou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但实际上却只是轻伤将养两三日就好,也能只打你五板子但却把你活活打死。重点是闻安臣后面跟的那一句:别打死了。别打死?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难道司吏老爷不想要孙少锵的命?孙少锵确实是个聪明人,脑子转的极快,立刻高声叫道:“小的谢司吏老爷饶过一命!”喊叫着就被几个衙役给拖出去了。衙役们把他摁在地上,扒下裤子了,开始打板子。而后啪啪打板子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便是响成一片。一板子下去,便是血rou横飞。刑房的所有书吏都被叫来围观,大伙儿瞧着,都是心里一阵哆嗦,每一次大板子落在孙少锵的屁股上,他便是发出一声惨叫,围观的书吏便跟着眼皮子一跳。不少人都是想到,若是把自已换成现在的孙少锵,趴在那里挨板子……想想就是心寒。不少其它房还没走的书吏也都赶过来瞧热闹,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都是默然,瞧着闻安臣的眼神中,也多了许多敬畏。这位闻官人,还真是得罪不得,瞧着温和儒雅的很,但下手却是这般狠辣,若是得罪了他,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闻安臣用孙少锵来立威,效果相当好。二十板子很快打完,尽管衙役们已经可以留了力,但孙少锵还是生生疼晕过去一次,他的屁股和大腿那一片都给打烂了,看着煞是吓人。看着可怕,其实没伤到筋骨,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毒计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孙少锵硬撑着身子,爬到闻安臣面前,跪地磕头道:“小的多谢司吏老爷开恩。”闻安臣瞧着他,淡淡道:“打你,是为你好。以后刑房中有什么事儿,少不得还得你去做。”孙少锵听了,顿时狂喜。闻安臣话里话外这意思,分明就是说以后要重用他!他欣喜之下,眼泪都下来了,一边大哭一边给闻安臣磕头:“谢司吏老爷恩典,谢司吏老爷恩典!”挨了顿打却得了重用,这顿打挨得值啊!他心中的怨恨顿时就淡了许多,而当他看到其他刑房书吏那艳羡的眼神,那一丝怨恨更是消弭,转而变成了畏惧和感激交杂的情绪。旁边围观的有些颇有见识的老胥吏,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儿,心中暗道:“这闻官人,当真是个极有手腕的,又拉又打,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手段,哪里像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能做出来的?分明就是衙门里老油子才有的本事!”他们暗自摇头:“纪司明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纪司明现在是肯定不会知道的,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已会输给闻安臣这个毛头小子。虽说他看似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但纪司明一点儿认输的意思都没有,恰恰相反,此时的他,两眼炯炯有神,脸上满满的都是斗志。纪司明正站在秦州州衙同知衙的一处偏厅之中。同知衙,自然是同知大人办公起居的所在。同知是知州的副手,这一点,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秦州同知,乃是整个秦州城中,仅次于知州大人的第二号权力人物,位高权重。偏厅不大,布置的却很雅致,博古架上放着许多珍贵的古玩,桌椅都是都是上等花梨木打造,在博古架后面,还有一处罗汉床。墙角一尺八寸高的铜香炉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种那种能够让人心情安静平和的香料。但此时,秦州知州徐惟贤徐大人,心境可是一点儿都不平和。他靠在太师椅上,冷冷的盯着面前哈着腰恭谨站立的纪司明,神色间颇有些不悦道:“那姓黎的,你到底又没有法子把他逼走?若是你没法子,本官便换个人动手!”徐惟贤已经年近花甲,比黎澄年岁还要大得多,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不过他脸色颇为红润,气色是很不错的,眼睛也很有神。他身材高大宽厚,宽袍大袖,不怒自威。同知本就权势颇重,而现任秦州同知徐惟贤,比起别的州的同知来,权力还要更大一些。因为他资历足够深,他在秦州当了整整十年同知。在外骄横跋扈,州中百姓闻之色变的纪司明,此时在徐惟贤面前却是恭敬之极,听到徐惟贤的责骂,他慌忙跪地磕了个头,而后道:“回二老爷的话,小的已经有了一桩妙计。”“哦?说来听听。”徐惟贤Jing神一震。纪司明凑上前去,把整个计划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冷笑一声:“二老爷,您若是用了我这个计策,那闻安臣自然得死,便是黎澄也要被牵连!轻则远凋他处,重则丢官去职!”他直呼黎澄之名,也不喊大老爷了,显然是恨透了这个打压自已的知州大人。“果然是妙计!”徐惟贤听完,重重的一拍椅子扶手,赞道:“纪司明,你是用了心思的。”“大人如此提携小的,小的敢不效死?”纪司明赶紧跪地磕头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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