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中,恭敬中带着一丝谄媚,因为他们都认得眼前这女子,也都知道她跟自家大人交情相当不错。笑话,三天两头就来拜访自家大人,而且只要一来,根本不用等,直接就会被领到自家花厅,这说明和自已大人关系何等深厚?要知道,自家大人在龙安府那可是位高权重,声名显赫,任是谁提起来都是要恭敬几分。能得到他这般待遇的,能有几个?他们私底下不无恶意地揣测:“这娘们儿长得如此风sao,又是经常来府中拜访的,想来也是跟自家大人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背地里说起来的时候,自然颇为鄙夷不屑,但是在这会儿,他们却是不敢对自家大人的女人,有任何的不敬之处。其实,这事儿不光是他们在背后里传,其他人也在传,甚至都曾经传到林大川那儿去。而林大川其实是颇为敏感的那种人,听说了这个事儿之后,他其实心中对自家妻子是不那么信任的,但是,推官张诵更是他无法招惹的一个角色,得知自已妻子可能和张诵有染,他甚至连质问自已妻子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找张诵闹腾了。林夫人也知道在他们心目中自已是个什么样子的,她知道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但她却不想让他们消除这种误会,因为他们这样的误会对他做事是很方便的。有的时候他需要这位大人做一些什么事的时候,甚至都不用直接跟这位大人说,而是会把话透给他的家丁,这些以为他跟自家大人纠缠不清的家丁,就会放出消息去,这件事就顺顺利利的做妥了。其实他们还真是误会了,林夫人跟张诵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而林夫人在今日之前,她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却没有多少顾虑自已丈夫是怎么想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已丈夫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怀疑自已的。但现在想想,自个儿的想法还真是有些幼稚,想来自已丈夫今日之所以爆发的如此礼遇,是因为心中早有不满吧!而自已和张诵之间的传闻,只怕也是这个不满的因素之一。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驱逐出去,而后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有些倨傲道:“我要求见推官大人,不知道大人现在可在府中吗?”那家丁头目笑道:“大人正在府中,夫人您随在下来。”林夫人轻轻点点头,跟在那家丁后面从侧门进了府邸,家丁将她带到后宅的门口,便道:“夫人,往前就是后宅,却是在下进不去的。”他话还没说完,林夫人便打断了他,淡淡笑道:“这府邸我也来了许多次,放心,我认识路,自已走过去便是。”说完不等这家丁说话,他便一转身朝着内宅走去,完全没有把这家丁放在眼里。家丁盯着他的背影,很是贪婪的在她那一扭一扭的挺翘屁股上,盯了两眼,嘿了一声,低声骂道:“不就是个卖rou的贱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愤愤离开。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若是就这么让林夫人自已走过去,那成何体统?事实上林夫人刚进月洞门,便有一个在那儿候着的婢女将他领到了地方,而后去禀告通判大人。龙安府推官大人,名为张诵,他是土生土长的龙安府本地人,也是龙安府本地官员的一个代表人物,同时也是他们的头领、核心、灵魂。以一介举人之功名,能做到堂堂正七品一府之推官的位置上,不说是奇迹,但也是极为难得了。放眼全天下诸多州府,只怕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只不过张诵他自已清楚,其他所有人也都清楚,张诵身上的功名实在是太低,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个极限了,再也不可能爬上去了。在官位上,张诵不可能更进一步,但是却不代表着他在权势不能更进一步。 土皇帝事实上,张诵虽然只是一个推官,但在过去的十年中,他才是龙安府实际上的主宰者,没有知府之名却有知府之实在。他在龙安府经营了几十年,手底下不知道提携了多少人。龙安府中流官只有几个,不过只有知府通知等寥寥几人而已。剩下的那些衙门里的书吏,衙役,低级官员等等,全都是龙安府本地人。而张诵也当真是极有手段,将这些所有龙安府本地出身的官员,全部都牢牢地拢在自已身边,凝结成一股强大的势力。龙安府的所有中下层官员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汇聚在他的麾下。知府和同知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调来的,但他们调过来之后,要做事要出政绩,倚仗的都得是本地这些中下层官员。而张诵将他们统一在身边,若是新来的知府大人老实巴交的不生什么事儿,也不削弱他的权力,剥夺他的权柄,他便让手下人与上官配合,多多少少总归让上官舒服,也给上官增加一些政绩。而若是新来的知府大人不识好歹,那他便要动用一切力量来为难,来进行阻挠,反正就是让你难受的要死。过去三任知府大人之中,由两人一来的时候,还雄心壮志想要整顿龙安府,做出一番事情来,无形之中便也得罪了张诵。于是他们让张诵给制肘的整天难受的都说不出话来,后来雄心壮志也给磨的差不多了,也不愿意弄这一烂摊子事儿了,便将事情都交给张诵,自已躲在后衙之中yin诗作赋,饮酒作乐。而他们一这样,张诵便也不为难他们,老老实实的就让他们呆到任期结束。等到任期一结束,知府大人便赶紧调离。而上一任知府大人,则是一来的时候就生了重病,一直到离任这病也没好。那位同知大人在龙安府也呆了也不少年,深知张诵的厉害,根本就不敢招惹于他,什么事儿都不管,简直就是个摆设。于是龙安府的大权就更是落到张诵手中,在龙安府可称得上是气焰熏天,不可一世。张诵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表现的其实是颇为谦和低调的,在龙安府乃至在整个川北的官场,风评道还都不错。但实际上,他和他手底下心腹相处的时候,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他最常对自家手底下心腹说的一句话就是:“咱们不是那些大人,却能将那些大人给治的服服帖帖的!”事实上,在明朝,如张诵这一类的土皇帝相当之不少。他们这些人,多半身上都没有进土的功名,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基本上都是从低级官吏一步一步爬上来,在当地时间极长,势力也是根深蒂固,将很多中下层官员汇聚到自已身边,和上官对抗,而且往往还不会落于下风。若是一直没有一个极为强势又有很有手段的上官来整治他们的话,他们这种利益集团会在某一个地方存在很久。侍女将林夫人领到花厅等候,而后便去找张诵,告诉他这件事。她去找张诵的时候,张诵正自在自已的书房中和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话。这中年人身上穿了一身阑衫,做儒生打扮。他身量不高,长的也很瘦,第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此人颇为斯文,但眼中却是Jing光闪烁,显然他是颇为Jing明的一个人。张诵对他也很是尊重,言语中并不以你相称,而是称呼其为吴先生。这位吴先生,正是张诵的幕僚,是很Jing明的一个人。他屡试不第,到现在都四十岁了,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考上,或许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分,但是在为人处事,看破人心,通达世情方面,却是极为擅长。张诵做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在后面出谋划策。事实上,他不仅仅是在官场上的那些纵横捭阖方面为张诵出谋划策,就连张诵在处理政务的时候,都是他在帮手。这龙安府的政务,七八成都落在张诵手中,而张诵手中这些政务,则是九成以上都归他处理。说起来,这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也没有官身的中年读书人,却是龙安府背后里的实际掌控者。张诵听到林夫人来了,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看向吴先生,轻声笑道:“吴先生,你猜猜,这林夫人过来,是为的什么?”“林夫人,可是武威镖局实际管事儿的那位林夫人吗?“吴先生问道。“没错儿,正是他。“张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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