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闻此言,赵纯和陈鲁两人都是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他们中的内容所改编的,当然那些人说的,要文雅许多。但再怎么文雅,翻译出来也就是这个意思。说白了就是你张居正没孝心,不配当一个儿子,父亲死了你都舍不得手中这点儿权力,舍不得回去看看……如此等等。闻安臣其实就是把那些话翻译了一遍,而后让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伙计们四处传播、散发,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龙安府。而闻安臣之所以编这么一个内容,是因为,此时朝野之中许多人持的就是这么一个意见。他们就是这么看待张居正的,既然这么多人都是这么看待张居正的,那么张诵这样看待张居正,自然也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如此做,可以让这个谣言的可信度提高许多。闻安臣不需要这些了解张诵的龙安府人土相信谣言的真实性,他需要的是另外一些人相信。只要那些人相信这就够了。甚至,当谣言大到一定程度,当局势恶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些闻安臣希望他们相信的人,哪怕心里是不相信的,也只能装成相信的样子。哪怕是再多人认为它是谣言,这个谣言终归也是流传开来了,龙安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张诵自然也知道,府衙之中的董鸣长,当然也知道了。但是让许多人都觉得很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似乎都像是没听说这个消息一样,都对此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尤其是董鸣长,大伙儿更觉得奇怪。因为,有这几日的时间,许多人都已经打探到了,董鸣长曾经担任顺天府推官,而他同时也是张居正张大人的门生。他的属下在私底下污蔑他的师尊,照理来说,董鸣长董大人是绝对要暴跳如雷,要发作张诵的,但此时,他却毫无动静,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当然,表面上没动静儿,并不代表着实际上没动静儿。
“啪!”一声脆响,一件Jing致的青花瓷瓶重重地砸在地上,瓷瓶撞击在青砖上,顿时便粉身碎骨,瓷片四处乱溅。但是将这瓷器砸出去的男人,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似乎还觉得心中的怒气没有被发泄出去,砰的一声,又是一件儿笔洗被砸在了地上,同样摔得粉身碎骨。接下来则是笔筒、笔架、砚台等等,这些或是极为上等的瓷器,或是用紫檀黄花梨等极其名贵的木材雕琢而成的上好的物件儿,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主人狠狠的砸在地上,毫不留情。 暴怒的张诵吴先生本来站在桌子前面,但是他为了躲避地上各种碎片,不得不不断的变换位置。但扔东西的男人似乎扔上瘾了一样,一件儿一件儿就跟停不了一样。他只好不断地变换位置,到最后,这屋子里头四处都是碎片,几乎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吴先生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一样躲在屋角,很是哀怨的叫了一声:“东主,住手吧!这些东西都值钱的很呐,现下砸了以后再买,到时候又得心疼!”砸东西的男人,自然就是龙安府通判张诵。此时的他,双眼通红,脸色铁青,鼻子中咻咻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上有青筋暴跳,一突一突的。显然。他此时已经是暴跳如雷,整个人极度愤怒。他双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大声怒骂道:“我恨呀,我恨死了,我入他娘的,哪个杀千刀的散布这等谣言,这是他娘的害死我呀!”一听到这个谣言之后,他整个人立刻就傻了。张诵此人,在龙安府王府横行霸道,但是他与上官见面,与上官说话的时候,却是极为的谦卑,对待比他仅仅高一两级的上官都如此,对张居正又是什么态度?在他心中,张居正那是根本不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的,神仙一样的人物,他又如何敢在私下里非议张居正?不要命了不成?听到这个谣言之后,他心中便是涌起了极大的恐惧,更是愤怒至极,不知道这是谁在私底下要害自已,这是要要他的命啊!这种谣言也是能随便传的吗?这种谎话也是能随便编造的吗?“东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吴先生赶紧劝慰道:“东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其实并不如你想象的这般严重,而且说不得,事情之中还有转机。”发泄了这么好一阵儿之后,张诵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一听吴先生这么说,他深深吸了口气,先让自已平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张诵靠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吴先生,方才是我失态了,对不住。你请说,我仔细听着。”吴先生点点头,笑道:“我为什么说此事儿并不如东主您想象的那么严重,而且可能有转机呢?原因有三。”“骂他的,数量可是相当不少。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不是谣言,而是实打实做下这等事情的。这么多骂他的,张大人能一一处置吗?更别说,关于您那这件事,只是一个谣言了。俗话说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骂张大人,只怕张大人也没法全都收拾了,所以说您哪怕是做过这件事,也不用太担心。”张诵听了,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又是问道:“第三呢?”“第三则是,我说的转机。”吴先生笑道:“您多半也知道,现下朝野之中,正就这首辅大人是否应该‘夺情’,是否应该继续留在朝堂之上,是否要回家守孝三年这件事展开非常激烈的争辩与斗争。而现下,到底谁能占上风,谁会落败,还是两可之数,谁都说不准的。说不定到了最后,是首辅大人被扳倒,被从京城之中赶出去了呢!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到了那会儿,今日传的这谣言,那可就对您有极大的好处了!”“您想想,若是首辅大人被从京城之中赶出去,反对他的那些人上台了,得势了,那么,朝野内外成为主导的一个风向,就会是骂张居正。”“如果他们听说您也骂过张居正,那肯定对您刮目相看,而您的上官们呢呢?肯定也是要迎合朝堂之上那些大人的想法的,肯定也要跟着骂张居正。而他们在得知您已经提早骂了张居正之后,敢不提拔您吗?您只怕又要升官儿了!”这番话当真是说的张诵心花怒放,心中不但不担心了,反而更多了几分期盼。他嘿然笑道:“吴先生,听君一席话,当真是胜读十年书,本官现下豁然开朗,那我,现在就盼着首辅大人赶紧回老家丁忧了!”“是啊!”吴先生笑道:“首辅大人当了这么多年首辅,也该当够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也好给下头的人腾出地方来。”他说完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对了,还有一桩事情,该当注意一下。”吴先生笑道:“那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董鸣长,听说可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子弟,若是他听说您私底下骂了首辅大人,只怕不会与您善罢甘休呀!”“哼!”张诵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抹不屑来:“吴先生,你也不用太过多虑,不用将那董鸣长想的太厉害。那董鸣长刚来的时候,当真是把大伙儿吓了一跳,嚯,又是顺天府推官出身,又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子弟,当真是好大的名头,好强的来路!”“但是这几日,我与他接触之后看来,此人实则平庸的很,他什么事情都交给我,自已整日躲在后衙之中也不知道干什么,连正事都不怎么处理。我瞧着他呀,也是个平庸之辈,根本不足为惧的。拿出过去那些手段略一对付他,只怕他就知道,在这龙安府中,谁才是说话算话的人。”“只不过嘛……”他接着话锋一转,道:“他终归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子弟,若是他当真因为这件事大怒,而后将我叫过去训斥,我便与他解释一番。若是解释不通,他训斥也就训斥了,反正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终归不能免了我的官,对不对?”吴先生笑道:“您能这么想,那就是极好的。对了,那个武威镖局林夫人,您吩咐她去做的事儿,她做得妥当了吗?”“哦,你说他呀……”张诵一拍大腿,嘿然笑道:“我都把她给忘了,这几天事儿太多了。自从那日之后她还没来找过我,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过他不来找我,这事儿倒也很正常。”说到这儿,张诵嘴角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那林夫人吧,毕竟是被本官给逼的不得不向闻安臣献身了,她终归是个女人家,做出这种事来,不好意思,羞于见人,也是正常。倒是不宜逼得过紧。吴先生,你放心就是,过两日我自会将她叫过来好生询问一番的。”吴先生点点头,笑道:“若如您所说,那董鸣长这般平庸的话,咱们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向他手下渗透,或许咱们把他想的太高了,对付他根本都用不着林夫人献身这种手段。”张诵这边,在外人面前佯装镇定,不动声色,实际上私底下已经不知道砸了多少瓶瓶罐罐,不知道生了多大的气。但是董鸣长那边,却是真的就不生气,他非常冷静,非常镇定。因为闻安臣做这些事儿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也说过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张诵,所以他丝毫不会感到惊诧。而且说句实在话,就算是闻安臣之前没有告诉他,就算是散播谣言这个事儿不是闻安臣做的,他听到谣言的内容之后,也不会立刻找张诵的麻烦。因为说实话,这谣言里头有一部分,他甚至都是颇为赞成的。张居正虽然是他的座师,但是对于张居正的某些行为,他也着实是看不惯。现下谣言四起,里面是这样的内容,他感觉好像自已内心深处一部分被压抑的情绪也抒发出来了一样,感觉好像心里也舒服了。所以他对这种事情,是会放纵和佯装不知的。谣言还在龙安府流传,只不过龙安府的上层都装作不知道,没一个人出来说关于这个的事情。谣言还在传播,而另外一件事却已经有了进展,有了一些眉目了。便是闻安臣低价购入武威镖局这件事。林夫人当日回到武威镖局之后,便去找了林大川,跟他说了这件事,同时也给出了闻安臣开出来的价格。林大川一听这话,立刻勃然大怒,当下便是狠狠的扇了林夫人一个大耳刮子,骂她是个小贱人,跟外人勾结,出卖自已的丈夫,出卖自已的基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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