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本主:“……包起来吧。”不过一时鬼迷心窍,酿就了当下的尴尬。明窈甚至不知道是怪她自己,还是怪狄霄混蛋,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却是越想越气。她兀自生着闷气,加上狄霄走路向来没有声音,便是有人在床边站了小一刻钟,也不见明窈发现。直到狄霄主动出声:“我回来了。”只见明窈揪枕角的动作一顿,身体下意识地往被子里滑,动了一半才想起来,这回理亏的不适她。明窈又是一顿,复抬起头来。她绷着小脸,一双漂亮的杏眸里没了笑意,只余恼羞成怒和嫌弃,还藏着点窘迫。“起来吗?厨房煲了清粥,我带你去吃。”明窈还在生气,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的,只下意识地说:“我不!”狄霄一愣:“怎么?”“我就不!”明窈好像跟他对上了,张口便是拒绝,也不管缘由,好像要把昨日没能说出口的“不”字一次性说完。狄霄哄了几句还不见效,习惯性得说:“听话。”却不想,简单两字点燃了爆竹。昨晚也是这么两字,叫明窈心颤,进而失了先机,彻底没了反抗的本事。听话听话听话听话!回忆起往事,明窈怒从心起,反手一巴掌呼在狄霄额头上,清脆一声响,震得两人皆是呆住了。明窈手指微弯,想收回来,又觉打便打了,是她冲动了些,可也不能全怪她。她仰头打量着狄霄的表情,半晌也没看见什么恼色。狄霄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光,藏在散发下的耳朵却是悄悄发红发烫。他没有计较明窈的逾矩,将额头上的手拿下,反握在掌心里,将刚才的意外抛之脑后,耐心说:“只吃一点,你睡了一上午,不吃东西受不住。”明窈想问他,既然知道她受不住,怎昨夜不知停?s幸好理智尚存,明窈还做不到青天白日里讨论床帏,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将手甩出来,再咕叽咕叽躲回被里,左右一晃,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便是再迟钝的,也该发现她赌气了。狄霄面上闪过一抹笑,终于不再讨人嫌,他在明窈头上揉了一把:“等我回来。”说完,他大步离开,因走得急,也就没看见明窈乍然回头的样子。好在他出去的时间不久,勉强赶在明窈爆发边缘回来了。今早起来后,狄霄专程去了趟南边,好不容易找到宁湘,只是为了请她帮忙做一锅粥水。作为交换,他将提供百斤羊毛,无需归还。宁湘等人怎么也没想到,让他们皱眉不展多日的事就这样解决了,百斤羊毛当场送来,也熄了他们最后一点疑惑。等狄霄要走时,几人甚至自荐:“我会煲汤做点心,首领若是有需要,也可来寻我,不要报酬!”“我会蒸酥rou炖鸭掌煮羊rou锅子……”狄霄看似没甚表情,实际将说话的几人全记下了,连着他们所善,一齐记了个清晰。宁湘按照狄霄的要求,做了一锅清粥,从边城带回来的一小把大米也只够这么一次,粥水做得粘稠香糯,在将要出锅的时候撒一把葱花和猪rou碎,再点上一层油水。狄霄全程在侧,将每个步骤都记在脑子里,最后问:“你们经常吃粥吗?”听到肯定的答覆后,狄霄眉头一皱。等宁湘离开,他在厨房巡视半天,只找到了掺了麸皮的粗面,而大米,若非明窈买回来,他都不知这也是粮食。因那些说不清道不清的依靠,等狄霄端着粥回来后,明窈没再对他横眉冷眼,虽还是别扭,却不再抗拒。直到再次躺着,望着狄霄离开的背影,明窈才想起来她忘了问书册的下落。但刚刚薄怒的时候都没问,现在恢复了,她就不太能问出口了。明窈躲在被子底下,将被子一直拉到鼻下,抿了抿唇,只希望昨日的情况再也不要出现。两天后,明窈休息过来,可算出现在人前。也不知狄霄是怎么跟族人说的,公主连着两天不见,也没人产生怀疑,见她出来,还笑着打招呼,一如往常。冬祭之后,整个拔都儿部都投入到紧促的物资储备中来。拖明窈的福,今年的棉服早早备下,木炭也能应付过前两个月去,最难收集的棉花炭火解决,族人就少了两心头大患。之后一大重点,便是至少一个月的吃食。等大雪来临,少有半个月不能出门,就只能靠存粮过活。草原上能吃的野菜已经不多了,去外面巡一圈也不一定能看见婆婆丁,便是一年四季皆有的马蕨菜都变得枯黄。但族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别说是枯黄的马蕨菜,就是一些野菜根也如视珍宝,一同挖回家。女人们留在族里洗衣做饭,以及到牛圈羊圈喂养畜生,男人们就带着孩子在部族周围采集野菜。
明窈来了几个月,还是头一回真正来到畜棚。族里牛羊马都有养,马最少,只有二十多匹,是春秋狩猎的主要工具;牛次之,三十多头,一部分留着配种产nai,来年还能耕地,剩下的会宰杀分食。最多的就是羊了,整整二百多只,Jing心喂养着,被养得rou肥毛多,等来年剃了羊毛,羊rou也是族里的一大主食。这些牲畜被养在北面,分开饲养着,但总面积能比得上族人居住的面积,数量上更是比人还多。之前族人们防着明窈,归栏的羊群都要避着她,现在却你一眼我一语地给她介绍。“公主看那头黄身白头牛,她已经三岁了,正壮年,来年春耕少不得她卖力,可是我们的宝贝。”“公主瞧羊群!过些天族里宰羊,公主不妨试试羊肋排,真的很香,是我们最喜欢的位置!”“公主可知首领的马?您往那边看,乌兰木就在那。”明窈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乌兰木单独一间马厮,食槽里全是最鲜嫩的马草,旁边还有另外的水槽。比起其余马儿匹挤在一处,它的待遇不可谓不好。便是这样,每当有人从它跟前经过,它还会不悦地打个响鼻,尾巴一甩一甩的,看着全是不耐。明窈倒没觉得它不好,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围着畜棚绕了一圈,外出的汉子们带着粗枝回来了,听他们说这是要加固羊圈。羊圈并不需要太牢固,只要能把羊群拦住就够了。明窈正好没事,就跟着帮了一把,她力气小,没法束绑带,但扶住枝干还是可以的。就这样忙了半上午,羊圈加固好了,明窈也累了一身汗,连额角都沾上了灰土。从畜棚这边出去,明窈又分别去南边和狄宇那看了看。听宁湘说,跟他们一起的三个少年被阿玛尔带走了,说是要教他们骑马撵兔子,不说打猎多厉害,至少不该细胳膊细腿儿的,跟个女娃似的。被阿玛尔这样说,三个少年窘得脸庞通红,可他们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心里憋了一口气,骑马射箭从不喊累,双腿内侧的擦伤不断加深,染透了两条裤子。明窈想了想说:“我那里又治擦伤的草药汁,是首领找来的,草原上应该有许多,你叫他们找阿玛尔问问,应当也能采些回来,于擦伤很有效。”“若是实在严重就去找医官,你们应当也熟悉。”宁湘点了点头。说完那三个少年,宁湘又提起另一件事:“之前首领给了我们一百斤羊毛,这些天我们没事了都在洗梳毛发。”羊毛可织衣,但因羊毛上有油脂和污垢,在梳毛前还要几次清洗乃至煮汤,然后才能上纺架梳毛。她们这两天已经把羊毛洗得差不多了,除了拿去打络子的那些,剩下的羊毛又出了难。她们没有纺车,仅凭手工,半年也不定能梳出多少毛发。明窈了然,可惜她也不知族中是否有纺车,要等明天才有答覆。宁湘表示理解,又说随缘,实在没有她们再想法子。宁湘戏说:“再不行自己造一架出来就是了,咱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会被一架纺车难住。”明窈被她逗笑了,但细想下去,也未必不可能。两人难得有时间单独说话,多聊了两句,直到宁湘要去给金花阿姑帮忙才分开。比起宁湘他们那边困难重重,狄宇近来却是舒坦。他早把袖珍弓|弩绑在了小臂上,还专门求青杏给他缝了个小袋用来装箭,成日带在身上,美得不行。除了这,他也没荒废了学业,为了早日看懂账簿,张口闭口都是青杏,问发音问含义,几日下来,已经学会整一页的字了,书写还不佳,但发音上不比望京城的大越人差。明窈听他念了一遍,甚觉欣慰:“你好好学,若能保持这般速度,等天暖了就能去仓房管账了。”“还有青杏,这些天辛苦你了,我那正好有两匹缎子,颜色有点暗,但摸着挺舒服,晚些你拿回去,跟念桃一人一匹,也好做件新衣穿。”那缎子还是裁缝铺老板送的,明窈一直没用到,给青杏念桃也不心疼,还要再拆两床褥子,给她们扯棉花做棉袄。青杏也习惯了明窈的为人,道了谢,痛快收下了。依次探望后,时间便不早了,明窈回帐后才等了半个时辰,就等到狄霄回来。两人用了晚膳,明窈记着纺车的事,跟狄霄提了一嘴。狄霄说:“族里有三架纺车,两架在族人帐里用着,空闲的那架在莫拉阿嬷那,他们用就去找莫拉阿嬷借。”明窈得了纺车的消息,转天清早就去跟宁湘说了,有她带路,纺车很顺利得借到。如此,宁湘她们也有了事做。一个半月后,草原迎来第一场雪。明窈睡前只觉得天气格外冷,盖了棉被还不够,又穿了一套稍厚的寝衣,整个人都蜷进狄霄怀里。她手脚冰凉,被暖了一夜才稍稍提了点温度。谁知第二天醒来,狄霄换好了衣服,却坐在桌边没有出去,见她睡醒,先说一句:“下雪了。”明窈愣了一下,而后就是满怀好奇。冠京的地理位置偏南,最冷的时候也比不过草原十月十一月,即便有雪,也只在地上铺薄薄一层,不等人们睡醒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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