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很快他父母就要‘召见’我了,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能不能受得了了。”方念低声地跟李曼曼说,语气还有着一丝调侃,但显然这并不是能轻松度过的关卡。
李曼曼虽然很心疼哥哥,但这件事又是她无能为力、无法插手帮忙的,她也只好多陪陪方念,和他聊聊天,分散一下方念的注意力。
“我很不能理解陈先生的父母诶……”她感叹。
方念没答话,但事实上,他却有些理解陈忱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他们对待他的不满和抗拒并非毫无缘由,但方念内心却也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应该承受这些排斥。
在陈忱的办公室里和陈明远交谈的时候,他将这种想法明确地传达了出去。
这是周五的早晨,陈忱依旧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取而代之的则是陈明远代替他的儿子坐进了那间办公室。方念想他应该不是想要来指导工作的,而是想要来“指导”他的。
20分钟后许安小姐跑来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方念觉得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节奏都凌乱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在许小姐开口企图嘱咐他什么之前,他先开了口:“许小姐别慌,我心里有数。”
许小姐看着他,一脸纠结,光用眉毛和眼睛就传达出了“你有数个屁”的神色,方念失笑,轻轻冲她摇摇头,在她前面往陈忱的办公室走。
他进办公室之后反手就锁上了门,透明玻璃墙前的帘子被细心地放了下来,组成了一个适合坐下来详谈的空间。
陈明远坐在陈忱的位置上,伸手示意方念坐下。
“又见面了,小朋友。”陈明远在他落座后,主动破冰,宣告了谈话将以一个不太和善的角度开始。
方念笑了笑,微微低头,应和说:“嗯,又见面了。”
“上一次见你,你大概才十几岁吧,”陈明远眯着眼睛,好像在回忆,“瘦小、无助,但给我们、给陈忱带来了很多麻烦。”
他说着指责的话,语气却并不严厉,平稳和缓。方念偷偷看着他,在心里比较他和陈忱的长相,非常偏心地认为尽管是父子,但陈忱长得更加英俊。
“那个时候我就说过了,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方念说,“我不知道陈忱是高敏体质,我不知道他那天正好没有服抑制剂,我也不知道他会有那么严重的并发症……”
“但你现在都知道了,你还是要接近他,”陈明远打断了他,“你考他念书的学校,你应聘进他的公司,你申请做他的助理,你爬上他的床,你诱骗他标记你。你知道你曾经给他造成过什么样的影响,但你还是没有离他远远的。”
作为一个父亲,这样的指责让陈明远听起来十分正义,他依旧没有用上凌厉的语气,但方念感受到了压力。
陈忱说过他也是受害者,即使软弱如他,也不会认为深爱着陈忱是错的。方念很想非常坚定地强调这一点,但说出口的时候,终究绵软了很多。
他说:“之前的事故是巧合,现在我不会再伤害到陈忱,我爱他。”
面对这番说辞,陈明远选择了沉默。
长久的安静凝固成具有实体的乌云压在了方念的心头,他反复在心里跟自己说要坚定,不能够轻易被陈明远带着走,但终究无法克制自己的大脑将记忆中的一幕幕往事摊开到他眼前。
他想起那个用一碗甜汤把他骗进别墅的小哥哥,想起那个夏天和陈忱一起呆在书房里的画面,他能记得冷气吹出的特有气息,能记得阳光隔着玻璃照到小腿上的温度,能记得陈忱的笔尖在纸上刮过的轻响,也能记得落在他发顶的那只手,能记得,手的主人因为高热而昏迷的模样,记得他剧烈的喘息和佝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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