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位公公平素不管事,可发起火来,足叫整个安国公府抖三抖。想到公公年轻时那叫先帝都毫无法子的倔脾气,沈大夫人只能服了软,对丫鬟道:“碧玉,去扶你们小姐起来。”
顿一顿,沈大夫人又对兰池道:“祠堂是不用跪了,可还是要在家里好好思过一阵子。你祖父寿诞前,你就好好留在馥兰院,不准踏出去。”
说完这话,像是怕沈瑞再出口反驳似的,沈大夫人立刻向安国公告退,转身便走。
沈兰池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兰丫头,你也别怨你娘。”见兰池起了身,沈瑞那副凶恶表情顷刻变了,又化为了一团和气的笑,“她是个硬性子,像把木头梳子。不过,也只有这样的梳子,才能分捋开头发丝。”
兰池点头,对安国公道:“娘是为孙女好,孙女心底明白。”
沈瑞不大管事儿,这次只是受了陆麒阳的托,来救一救二孙女儿。既然沈兰池不用跪祠堂了,他便优哉游哉地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陆麒阳也走了,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已出了两道门。沈兰池带着丫鬟好一阵追赶,才在花廊处追上了他。
“陆麒阳!”
她远远地喊了声,那穿过九曲花廊的年轻男子便停了下来。日光清透,洒落于他脚畔。廊下荷池里,游曳着几尾花鲤。那红里带黑的鲤尾划开波心,叫年轻人冠玉似的倒影上泛开了一串细密的涟漪。
“怎么?”陆麒阳负了手,问道。
“你今日怎么会来?”沈兰池走近了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刚小跑过来,气息微喘,艳丽的面庞上浮着一层浅淡的绯红,“我原以为,你是最高兴看我罚跪祠堂的人了。”
“你以为我想来救你?”陆麒阳说,“还不是看在我欠了你一个恩情的份上,这才勉强施以援手?今日让你免了这一跪,也算是还清了欠你的一笔债。”
他口中所说的债,自然是沈兰池答应让他替她簪花的那事儿。
“那京城中的流言……”沈兰池试探着问道。
“我不会放在心上。”陆麒阳说。
“你真的不放在心上?”兰池微挑眉,反问道。
“不放在心上。”陆麒阳答,“你不过是因为不想嫁给陆兆业了,这才搬了我出来当挡箭牌。你这人成天就想着你姑姑的发簪,胡同里的豆腐西施,还有千金一匹的蝉纱缎,心底压根就没我这个人。这点儿自知之明,小爷还是有的。所以,我何必在意那流言蜚语?”
说罢,陆麒阳抬步便走。
沈兰池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想:你装,你再装!
嘴上说着什么“不放在心上”、“为了还你人情”,心底想的只怕是完全相反。不然,在前世,这家伙何至于眼巴巴地在她大婚前夜来带她走,又在她死后露出那般绝望的眼神来?
这口口声声的,说的她像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似的!
待陆麒阳走了,沈兰池身后便跟上来两个嬷嬷,都是沈大夫人房里的陪嫁。她俩连着催兰池回房去,兰池拗不过这两个嬷嬷,只得老实回馥兰院去了。
路过祠堂的时候,兰池眼尖,瞥见祠堂附近站着个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手里拿着对布缝的护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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