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不解了:"什么叫年轻有资历?"方和说:"大概不是严威就是郑为康。严大教授当然不会让儿子去那种地方受苦,估计总是为康去了。"
炒蛋的香气立刻远了,因为想到3年内不可能再看到为康我瞬间食欲全无。仍掉盒饭,我套上白大衣穿着手术室的拖鞋懒懒地去病史室借病史。我拖着步子,似乎这样就能拖延时间,留住有为康在的每一天。我走近花园大门时,恰好为康穿便装从花园会议室出来。初夏的花园一片翠绿,阳光比任何时候都纯净灿烂,而比阳光更纯净灿烂的是为康的笑容。
"瞧你呀!又穿手术室的隔离鞋出来,被手术室护士长骂得还不够吗?"他说。上次他自己也懒得换鞋,穿手术室的拖鞋出来,结果旧拖鞋搭袢断了,为了不让林护士长发现,只好用自己科室发的一模一样的新拖鞋换上,把手术室的旧拖鞋拿回科里来。"哈哈,旧的软,值班穿着舒服。"他自嘲道。同时从橱里找出做动物实验用的过期的手术缝线和器械,用持针器夹着圆针缝了一圈。师傅正好回值班室,问他在干什么。他笑道:"这鞋头上手指伸不进去,用持针器正好。现在倒不会用直针缝东西了。呵呵。"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能说"我好想每天看到你,请你不要走"吗?当然不能。即使他自己也不情愿离开妻儿而去,他能心随己愿吗?"我......"我还在想着该说什么,他已经和我擦身而过,身后传来他爽朗的笑声:"我的拖鞋给你备用吧,哈哈。"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为康那天下午就离开医院去强化法语班学习了。后来还来医院办手续、体检,但我都在开刀,没有看到他。他本来一直把拖鞋放在柜子脚下,后来他做内科医生的妻子来为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整理了一次,就没再看到,大概是那时候放进去的吧。他的柜子就永远上了锁,把手上慢慢积起了灰,从酷暑,到深秋,再到严寒。
我向窗外望着,我最后看到郑为康的花园门口现在一片叶子也没有,只有凋敝的枯枝,就象我没有生气的心灵。
突然我注意到了大美人下面的字。没想到泰雅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工作。那天在灯下细看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也许是附近弄堂口的盒饭摊?车站旁的拉面店?还是路上匆匆走近,又匆匆分开时惊鸿一瞥?向广告牌下看去,可以看到店里年轻的理发师穿着性感的紧身长袖T恤和黑色牛仔裤,外加斜开叉的钟形黑色半截长围裙,束银色腰带,穿漆皮尖头叶,就象谢霆锋最新的裙装造型一样。现在正是大多数上班族开始工作的时候,但美容院却还没开张,但我从没注意泰雅是否在他们当中。
值班室的门开了,严威走进来,脱下白大衣挂在钩子上,象猫一样轻手轻脚脱下厚毛衣,从柜子里拿出手术室更衣箱的钥匙,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带上。我猛然醒悟,我发呆的时间太久了,如果不赶快去手术室换衣服洗手,就不能赶在主治医生上手术台前给病人消毒铺巾了,急忙夺门而出。
不知谁后来想了什么办法把为康的柜子关上了,反正它就那么给关上了,把那丝淡淡的香气无辜地隔绝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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