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和门子笑说了两句:“今儿府中安排宴席的还是小宋官人么?”
那门子笑道:“可不是清官儿么!除了他,旁人安排的也不合相公的意,有他从中调理,便是水煮的萝卜白菜,相公吃着也香甜。”
黄文炳含蓄地一笑,道:“他可方便相见么?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想交给他,烦劳你通禀一声。”
说着便递过一小角银子去。
那门子得了银子,冲黄文炳一笑,道:“通判,还是你聪明。”
黄文炳这边先浸润了宋清,便去浔阳楼上饮酒散心,正好让他看见宋江明晃晃题在壁上的诗句,这一下可如同得了宝贝一般,连忙抄了下来,又反复几遍吩咐酒保休要刮去了。黄文炳得了这个晋身阶,当晚也不回家,便在舟中睡了,次日赶紧来见蔡得章,献宝一样将那纸诗词献了上去。
蔡得章看了一遍,登时乐了,道:“果然是个宝!来人,升厅!”
衙门厅上,蔡得章唤两院节级去取题反诗的宋江。
戴宗心中只得叫苦,心道:“兄长,我那日只一天不见,你怎的便做出这等事来?你平日万事周密,怎的此次竟留下这样一条老大烂尾?这一回连我也搪塞不得了!”
见到宋江说了此事,饶是宋江一生权变,此时也被逼得绝了。戴宗便给他出主意要他装疯,又说已使人星火般去告知宋清,宋江这边装疯,那边要宋清赶紧求情,蔡九知府如此宠爱他,若是他苦求饶命,只怕蔡得章也狠不下心收拾这大舅哥,那时宋江便可像无数犯了弥天大罪的大头巾一般,保得无事,朝廷官员素来贪赃枉法,此时倒有了用处。
且说厅上蔡九知府看着宋公明疯疯癫癫地被带来,坐在地当心咆哮,左右一些公人也都说他疯了。
蔡得章冷笑两声,道:“好你个宋江,我这衙门里还没唱,你倒了。你把我当做公子官么?你以为我是高衙内,那般不经世事的?不动大刑谅你不招!这便是‘问尔怕打不怕打,怕打莫练曲恶假。问尔怕斩不怕斩,怕斩心莫邪半点。打千打万因大胆,大胆莫怪天法严。杀千杀万因jian心,jian心云中雪难堪。’……”(注一)
黄文炳听着他前文后俚的一派乱腔,心中觉得极为奇怪,心道九相公乃是个读书Jing熟的人,今日怎的这般胡缠?
这时忽然有人跑上来在蔡得章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蔡得章脸上微微一笑,便向下喝道:“先将这狂悖的贼子押到死囚牢里去,明儿本官再审他!”
然后又留黄文炳在府中歇息,自己便回后宅去了。
一进卧房,蔡得章便看到宋清直挺挺跪在那里,一见他进来,宋清便哭着说:“相公饶命!”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蔡得章大踏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笑着问:“宋清,你这是怎的了?你家相公不过是出去升厅,你一会儿不见便这么想我么?像要没了命一般。快起来,地上硌得慌。”
宋清哪肯站起身子,见他过来了,马上抱住了他两条腿,哭道:“相公饶我哥哥宋江性命!他是失心疯了,才写了那两首歪诗……”
蔡得章立刻笑着截口道:“不是两首诗,是一阕词和四句诗。”
宋清见他此时兀自有心情纠缠这些诗词章句的事情,急得了不得,抱紧了他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相公救命!宋江是我一母所生嫡亲哥哥,我在相公这里服役,今后全靠他奉养老父,若是哥哥没了,让我父亲依靠何人?况且老来丧子,我爹爹定要哭死了!若是父兄皆亡,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相公你救我哥哥就是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求相公看在我往日尽心服侍的份儿上,从中转圜,饶了我哥哥吧,他今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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