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
正中坐地员外一听,心中便有触动,暗道可不是么,我虽是饶有家财,却只能在这里坐地收钱,空做个财主罢了,倒把一身本事都埋没了,我须不是个只知吃酒啖饭数钱的,难道真要等到八十岁了才得施展本领,天下扬名?
再看那道童,却是生得十分各别,脸膛黑亮,额头一块红记,上面生着一片黑黄毛,便如同猪皮上没剃净的鬃毛一般,鬓边戗几根蓬松黄发,头上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粗布短褐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只蹬山透土靴,担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
这道童虽不是长得绝顶丑怪,若在苍然暮色中见了却也如同夜鬼一般,更兼打扮得稀奇,让这怪道童更加出彩,因此连那员外也自吃了一惊,暗道难怪外面如此喧闹,倒像来了什么西域的狮子一般,果然长得与世人不同。
员外与那道人寒暄两句,互相通了姓名,卢员外又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那姓张名用别号天口的先生便拿起运算元拍着铁算子,大叫一声“怪哉!”然后便是一串险语,故作奇诡险峻之词,危言耸听至极,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又故意表现得极有骨气,见人有半点不信,便收拾东西要走,极不是个阿谀谄妄的。
道士越是这样不同凡俗,便越投合了卢员外的性子,让那财主更加信他,最后那卢员外终于在道士的吩咐下,提起笔来在自家白壁上平头自写了一首诗,那先生念一句,他便写一句,倒比提线木偶还灵,只见那首诗是:“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
卢员外写罢,那道士见大事已了,哪还肯多留,收拾运算元捷如脱兔地作揖便要走,那卢员外循着礼义还要留饭,便如同武大要金莲拿钱买酒食与王婆回礼一般,自家只当是“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却不知实在是丢了老婆还要帮人家数钱。
那道士飞快地去了,留下卢员外在那里一反常态,接连几天每日傍晚立在厅前,独自个看着天,忽忽不乐;亦有时自语自言,正不知甚么意思,只差拿着手指在空中写“咄咄怪事”。
娘子贾氏看了,不由得忧心,叫过员外跟从人来问话:“员外这几日是怎的了?一时间郁郁寡欢,一时间又自己嘴里咕咕浓浓的,莫不是痰迷了心窍?近来到底有什么事,让他连本性都改了一半?你们整日跟着他在外面,这些事总该知道。”
其中一个伴当便说:“夫人,今日也无别事,只不过前几天来了个算命的先生,员外将他引到后堂小阁儿坐地,让我们都离开了,也不知他们都说的什么,自那先生离开后,员外便魂不守舍的,整天飘飘忽忽,小人也不敢深问。”
贾氏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让那几个人下去了,自己叹道:“‘人若改常,非病即亡’,俊义,我知你素来心高志大,只是你如今保有海阔一个家业,却千万莫要自误。”
那卢俊义把这一腔心事在胸中直酝酿了几天,最后终于憋不住了,这一天便将以李固为头的众主管并浪子燕青都唤了来,在堂前和他们说自己算了命,道是百日内有血光之灾,因此要去泰安州躲避,顺便做些买卖,要李固收拾十辆太平车子,跟自己前去,留燕青在这里看家。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紧接着从李固到燕青再到贾氏轮番相劝,都要卢俊义莫要轻易远离,把那玉麒麟说得火大,最后实在不耐烦多说,竟使了蛮横,喝道:“我既主意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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