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就是这样子的。当她又一次醒过来,习惯地就去望着那张贵妃软椅,可今天上头空空的。
她站起来走过去坐下,冰冷的寒气从单薄的睡衣下透过来,心底有一丝小小的难以觉察的失落。她摇摇头,不过是不习惯罢了,她想。然后就回床上躺下睡觉。
梦里头看见荣逸泽一脸是血地站在大门外头,冲她随意地笑着招手。婉初想走过去,可那路明明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他身边,却只见他脸上的血一直在流……
婉初猛地一醒,睡意全都没了。
她看看钟,凌晨两点。京州到拂城不过三四小时的车程,按说他应该是到了家的。
婉初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了他丹阑街公馆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婉初的心里更忐忑了。
虽然荣逸泽于她,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买卖关系。可稀里糊涂的,在这世上,似乎能照顾自己的就剩下他了。婉初明明知道,他既不是可栖身的良枝,也不是溺水后可救命的浮木。
可人的心就算是千疮百孔、就算是百毒不侵,总也是rou长的。他这半年来的无微不至,这半年来的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的殷勤周到,仿佛填了她心里的一处缺。
她心里曾经是有盘算的。她虽然对荣逸泽说不上什么恨,心里却也认定了他是个帮凶。现在这样表面上风和日丽地处在一起,她不过是明白别人能用的东西,也能为自己所用。
她想过,生完孩子后,不管到哪里去,她是必须把树下的金子给带走的。可是,沈家,她怎么回去?她还用什么姿态出现在沈家人面前?想来想去,能帮她的就只有荣逸泽一个。这个忙,似乎他帮得理所应当、名正言顺。
但她又想做得行云流水无半点痕迹,于是她就事事半推半就。她以为,这男女虚与委蛇的游戏,她也玩得来。
可此时当他离开、杳无消息的那一刻,她惊恐地发现他在润物无声般地在钻那处缺口。婉初狠狠地把那处缺口堵住,不让他再进来。但这几秒钟的嘟嘟声,仿佛绝望的喇叭,吵得她脑袋发疼,吹醒了心底的真情实意。
他出什么事情了?他应该早就到了。是不是回了荣宅了……各种各样的好的、坏的想法,在心底翻翻滚滚了好几回。她觉得突然想哭了,她不能想象,如果,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那会怎么样?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听到荣逸泽“喂”的那一声,婉初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荣逸泽刚和谢广卿商议完事情,送他出门,回来就听到电话铃声。他听到电话通了,看那边却没人说话,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一丝的福至心灵。他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试着问了一句:“婉初,是你吗?”
婉初却委屈得厉害,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有些抽泣得接不上气。
他听到电话里好像有隐隐的抽泣声,紧张地问:“婉初,是你吗?怎么了?是要生了吗?你别哭,快点说话呀!”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去。
婉初这才止住抽泣:“我没事。就是看看你到了没有。”
荣逸泽的胸腔突然一热,那热,瞬时传向四肢,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为着这样一句关心的话,他觉得他一生漂泊的心,那些无处可归的情,终于找到了本来的所在。他的手握着电话听筒,虽然才几分钟,却已然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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