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真正的身无外物了。
这个房间她不敢再住下去,每个夜晚,她都觉得孤单。心里空了一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再也寻不回来了。
睡到半夜,听到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孩子的哭声。她就会想,他怎么样了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nai妈待他好不好,会不会生病……
她跟自己说不能想、别去想,可还是忍不住。
有时候肚子咕咚一下,她就觉得他好像还在那里。于是用手去抚摸,却是松松软软的皮肤,里头是空的。他是不在了,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被她拿去还债了。
她记得他说过:“既然是交易,就要心甘情愿才好。”这孩子是她补齐的货款,连着母亲欠下的债,一并还了。
她如今真是无债一身轻的自由身了,可是居然也需要时间去适应这种轻松。
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清楚明白。孩子满月的那天,荣逸泽开了一瓶红酒,也是什么都不说,给她添了薄薄一杯底。不需要什么语言,他体贴着她的心意。
原来自己对孩子的想念是那样明显吗,人人都看得出来?
那时候他放了一张报纸在她床头,她一眼瞥见了上头的标题,“江左督军喜添麟儿”。她慌得就盖上了,余光还是瞟见下头有一张照片,代齐抱着那个孩子。她只知道不能看,看一眼就要刻进脑子里头。
她知道荣逸泽是想解她的苦,可是她只知道但凡伤口,只能靠时间慢慢地熬。代齐那样一个低调的人,愿意带着孩子上报纸,知道他看重他就够了。其他的,不是她该想的。
她装作不知道,装作忘记了。也许不去想,真的有忘记的一天。她想。
之前织的毛衣也不见了,她不问也知道是他给代齐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体贴的人吗?也许没有了。可她不能贪恋更多,这样也就够了。她都看不清自己的心,这样遍体鳞伤地接受他的好意,于他、于己都算不得公平。所以,她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荣逸泽敲门进来叫她吃早饭,就看着她对着皮箱发呆。她这是要走了吗?
“你这是?”明明知道的,还是要问。
婉初转身看他:“三公子,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你看我都出了月子这么久了,也就不叨扰你了。”
荣逸泽脸上的笑淡了淡:“何必说那样的客气话?你想住一辈子我都是求之不得的。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她是没有的。可是沈家小院子里头的东西,她必须取出来。至于以后,她还没想到那么远。
“我要回京州。我双亲还有一些遗物,我想带着。”
“那往后呢?”
“往后?还没想好。也许会去读大学吧。”
“你是要做女博士吗?”他试图说个笑话,可说出来才发现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好吧。你到京州住在哪里?”
婉初摇摇头,她是不知道的。连怎么去把院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她的心里都没有一点的底气。再遇到沈仲凌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他还会把自己再抓起来吗?她心里都觉得茫然。
荣逸泽笑了笑:“我在京州新置了一处别院,你若无处可去,就过去住。”说着递了钥匙和地址给他。纸上写着:胡桥胡同三十七号。
两人落在胡桥胡同三十七号前,婉初愣了愣。这是她住过的院子。院子和沈府之间筑起了高高的火墙,又在另一边开了一个门。这个门就开在了胡桥胡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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