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似的,说不清的微妙。
有人说是竹竿的家属负担不起费用才将他接回家中照顾。
他们还说,他们会把竹竿送到乡下去。
方榆暗自思忖,如果竹竿的传言属实,那就说明金钱是一个拥有巨大约束力的因素——足以执掌自由。住民在入住枫叶岭之后每月需缴纳一定金额的费用,她是不是也能利用这一点离开这里?
“阿榆,”陆之屿叫她,手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阿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他歪过脑袋,凑近了看她,然后安抚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太多。”
“真没想什么。”
他却不吃她这套,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看穿一切似的拍了拍,“你骗不了我的,阿榆。你这颗脑袋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
方榆只当他胡扯,问他:“我在想什么?”
他眯着眼思量了片刻,“总之是不太好的东西。”
他的回答太笼统,有含糊其辞的嫌疑,于是她故意说:“告诉你吧,其实我在想前男友。”
“哦,果然是不太好的东西。”他眼眸转了一溜,随即唇角旋起一个了然的笑,好像在说“我知道你的目的”,而后这个笑容愈来愈灿亮,在Yin影中闪耀,晃得她有些失神。
随口扯的谎言被戳穿,她也没趣,起身往竹竿那里走去,看了一会儿热闹,再慢悠悠地游荡到聂护士身边,倚着墙跟她说话。
“聂姐姐,”她别有居心,但脸上表现得并不十分明显,依然是不多带感情的、刚刚好的笑,“最近都没跟你说上几句话。”
她的音量不大,由于站得近,恰好能在身后一片喧哗中冒个头。略微沙哑的女声蕴藏着一种能量,令柔软的语句也可以出人意料地坚实。
她抱了一点期望。一点点而已。
“嗯。”聂护士仿佛有些心慌,在看到她时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游离一瞬才返回,“怎么了?我看你最近挺好的。”
“我也觉得,最近我还挺好的。所以我想问一问,我的家人会在近期接我回去吗?那边有人向医生提起过吗?”
她好似完全不介意刚出观察期那一通未被接通的电话,眼睛一眨不眨,满怀期待地看着聂护士,天真得像个孩子,也不真切。
她说,“我爸妈喜欢带着我弟弟出去旅游,不在家是常有的事情,也许那些天他们出远门了。”
聂护士于心不忍,挣扎着要如何告诉她。“他们为你缴纳了很多很多年的费用,足够你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等她回过神来,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方榆仍是僵在原地,想笑一笑说声“骗人的吧”,但根本无从辩驳。她父母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为什么要问出口呢?她仅仅是借机刺探聂护士而已,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她清醒决绝,杀伐果断,从不对自己手下留情。她明白唯有这残酷的真相能令她彻底死心,而不是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一点点萤火微光般的幻想里。
身后的喧闹逐渐盖过了这边的动静。若是仔细去听,她会发现竹竿的用词很奇怪,他说“那个家里”而不是“家里”、说“有人”而不是“家人”、说“一起住”而不是“回家”,好像他不是要回家,而只是奔赴下一个仅供歇脚的收容所,平白无故便添了一股凄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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