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他是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能做的其实很有限。此刻再多安慰的言语都尽显苍白。
他说:“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是以病人如今的情况真的已经没必要继续治疗了。厚重的呼吸机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哥哥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甚至早就厌恶了呢?”
路长宁不禁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这三年有许多人劝过她放弃。相熟的医生护士,朋友同事,就连护工兰姨和房东太太都劝过她。但是宋轶澄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劝她放弃的话语。他是哥哥的主治医师,他理应最清楚哥哥的状况,但是他从未劝过她放弃。如今就连他都开口了,她不得不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哥哥是真的时日不多了。
她猛地站起身,情绪剧烈,嗓音顿时大了一度,“不,治疗不能停,只要我哥哥他的生命体征还没有彻底消失,机器就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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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医生的办公室出来,路长宁穿过狭长Yin冷的走廊,来到病房。
右手堪堪碰到门柄,就听到隔壁病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耳背,听不真切,好像隐隐听到有人在哭。
她正准备开门进去,隔壁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开门的人力道很大,门受力猛地往后一倾,碰到墙面,“砰”,发出一声巨响。
里头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一条艳俗的玫红色长裙,面容枯槁,神色颓败,眼神绝望而悲怆。
女人在抹眼泪,歇斯底里,“死鬼如今成了植物人,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倒下了,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过活啊?”
紧接着出来的还有一个清瘦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云陌一中的校服,身形料峭瘦弱。少年抱住女人,眼里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妈,你别这样,医生说爸兴许还能醒过来。”
“醒过来?都成植物人了,还有多大的几率能醒过来?就算能醒,咱们也耗费不起这个钱呐!这一天好几千的,咱家哪里有这钱呀!明明啊,这个家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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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宁竖起耳朵听了两句后就不愿再听,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年头谁都过得不容易。
推开病房门进去,兰姨正在给哥哥擦脸。
兰婶是路长宁请来照顾哥哥的护工。云陌本地人,六十多岁,做事小心细致。
人是宋轶澄给她介绍的,据说是家里条件不好,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要出来挣钱。她不识字,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在医院给人家当护工。
哥哥出事前给她留了一笔钱,她就用那笔钱请了兰婶来照顾哥哥。老人家心善,不像其他那些护工一样收费高。路长宁要工作,自然照顾不了哥哥。兰姨细心,报价又低,她自然求之不得。
“来啦,长宁。”兰婶的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嗯,兰婶。”路长宁Jing神状态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神色倦怠。
兰婶皱眉,“怎么了?看着Jing神这样不好?”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儿,就是没睡好。”
“你们年轻人老是作息没有规律,可要不得呦!”
“兰婶,我来。”她接过兰姨手里的毛巾,给哥哥擦脸。
从她车祸醒来后哥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厚重的呼吸机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永久的沉睡,没有任何反应。
路长轻其实长得很好,浓眉,大眼,高鼻,薄唇,五官清秀,就像古时的书生风神轩郎,玉树芝兰。只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尽显病态。
这样好看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意识,饶是谁都会觉得心酸。何况是路长宁这个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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