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二十出头,着一袭玉白绸裳,墨发沿笔挺脊梁顺垂。你若胆大跑去马前端看,便能看到他无风无波的雅俊面庞,生得真是眉清目冷、凤眸高鼻,周身的气场却渗,叫你轻易不敢抬头迎接他目光。
身后随一抬雕漆小轿,有女人的头脸从车帘布里探出来,因为涂了层很厚的粉,唇儿也抹得非常红,遂看不清年纪,似十几又似二十几吧。南洋的女人黑,妆打得厚,洗了脸才能看清真模样。
围观的路人戳戳指指:“快看快看,老太爷父子不回来,那南洋姨太太倒自己带了个小男人回来。”
“不对不对,哪里是她?去年那个姨nainai身段可丰满,这个不是。”路人眯眼细细打量,一会儿摇头否定。
“啧,这不是晚春嚜!那丫头去了快一年,快变得像个南洋小太太!”有认识晚春六十多岁老祖母的邻居挤过来,一句话便点破迷津。
他尾音方落,那前方的看客早已接过话茬,高声讶叹道:“天,那骑马的竟然是大少爷!看,他的腿脚竟然好了!”
“啧,怎么会是大少爷……”
“他从前不是个半瘫子?”
一时间街道两旁议论声嗡嗡四起。
秀荷本来正扶门框上马车,闻言不由抬头看。那轿子“吱呀吱呀”晃过眼帘,却恰好看到晚春活色生香的一张俏脸庞。晚春左手腕挂着几个金灿灿的大镯子,右手腕圈的都是玉石,两只金耳环缀着翡翠盈盈透亮,动一动全身就叮当叮当响。应该是也看见了秀荷,上下把她一打量,然后便对她眯着眼儿一笑。
“你还在镇上啊?”晚春说。
去了一年,晚春的口气也像个贵太太了。晚春想起秀荷的男人只是个跑船的糙汉,看秀荷的眼神不由怜悯。但她似乎瘦了很多,笑起来眼角有些褶皱,抚在帘子上的指头儿微有些褐黄,应该是吃上烟了。
秀荷今天穿得素朴,因为要陪阿爹看病,曾老太医的眼睛不太好,看见鲜艳的色彩就刺得慌。但也不计较,只淡淡地回了晚春一笑:“你看起来气质大变,我快认不出来了。”
晚春矜贵的抿着嘴儿,却不应话。探出头对前面的大少爷说:“阿奕,我口渴了,你去咱家铺子里给我取杯水来。”
她叫他“阿奕”。
前方的白色骏马微微一滞,大少爷梅孝奕青白的手指收紧缰绳,默了一默,雅俊的脸容调转过来。
问马下汉生:“如何一路不见三弟马车?也不知是在哪家酒楼接风,不如直接过去。”
汉生黑了很多。汉生是大少爷的忠仆,从八岁起就一直把大少爷背到二十岁。从前他的脸也是清秀白俊的,现在看上去却有些属于男人的成熟。汉生说:“早派人去叫了,不知为何还不见人影。不若小的去咱家米店先讨杯水来。”
他倒是比他的主子更要顾念些小太太,转身欲往街边铺面走。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南洋那边的老爷少爷们压根就不知道梅家的变化,不免个个有些唏嘘。
门房老张颠着老腿一路跑来,老太太现下为了省钱,辞退了很多家仆,老张除却继续当门房,还兼着跑腿儿。是真的跑腿,没有马车,跑得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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