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回寝殿，看到陷在柔软被褥中的卡莫罗特尚在熟睡中，威尔是安心许多。

    回想刚才女祭司与他谈话的内容，‘乔治’…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是有些遥远了……

    记得，他是在威尔队里的一个队员，非常年少，极有冲劲与热血，是将威尔当作大哥崇拜的一个可爱小伙子。也是，威尔在海中经过百年岁月前，最后见到的人类……

    当时，威尔一样要求他杀了自己，但那稚嫩的年轻人不懂，因为一时自己认定的怜悯，他不愿动手杀敬爱的队长，让他多经历了一段非人的日子。

    那孩子不懂，有时候有些事情，死亡不见得是最可怕的－－－反而是种解脱啊！

    威尔凝望着床上将身体屈臂环抱，膝顶住胸，拱弯成了圆形，十足像个娃娃睡姿的卡莫罗特。现在的他，其实也不能肯定当时乔治不杀的决定是好或坏。

    但虽说如此，当时的心情，他仍记着，所以还是能理解女祭司求死的决心。

    没有卡莫罗特的神力，女祭司的法力，顶多只能延迟乔治凡人身躯死亡的到来，一百多岁，这是极限了。从女祭司口中得知，在前些日子，这个在威尔记忆中尚年轻的同袍，是已经衰老、寿终正寝死去。

    百年的真实之爱，女祭司本希望与他共死，但被卡莫罗特驳回这要求。所以，她只能看着乔治，慢慢在她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渐渐冰冷。

    当她要求卡莫罗特时，她是凭一腔热血，希望与爱人共死。现在她恳求威尔时，则是更进一阶的，宁静、坚决，只愿生命及爱能圆融的一种理念。

    被她的诚恳感动，威尔最后才是答应了她。

    拂晓时分，晨光从天顶镂花窗棂泄下，缓缓爬至寝殿正中床帷，被白昼呼唤，一夜好眠的卡莫罗特幸福地翻了翻身，没在身旁床边摸到威尔的踪影，才是突的惊醒。

    “威尔！”

    “我在这里……”坐在床旁的椅上，威尔唤道。

    “你不要乱跑，我会担心，担心你不见……”跃下床，卡莫罗特紧紧地抱住了威尔。“不要，不要再丢下我……”

    ‘再’？只是一字，却让威尔隐隐感觉异常。在还不能通心意前，他是试图逃离过他，但却没真正成功过。卡莫罗特的态度，却像是真正曾经被舍下过。

    那么，‘那个人’是谁？

    但看着牢牢抱住自己的卡莫罗特，是那样担忧、惊慌，威尔却问不出这句话。心下惦了惦，想起女祭司的承诺，他是已经决定要帮她，她开出的条件对他而言便只是附加，但卡莫罗特的过往，的确也是让他好奇……

    想了一想，认为这也没什么好避讳，威尔开口向卡莫罗特说了。跳过她开的条件，威尔一字一句将女祭司与乔治的恋情、致使她请求赐死的原因，一切讲清楚，他认为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卡莫罗特应该不会拒绝。没注意到，卡莫罗特那姣好面容，却随着话语越添愤怒与纠结－－

    “你跟她接触过，接受她的要求……你为另一个人，向我请求？”步步逼近，威尔可以看到卡莫罗特湛蓝的眼瞳中，隐隐闪动光火。

    祂的步伐不急，但那沉重威仪强烈逼人，愣是让威尔步伐随之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