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他很快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视若养子的花满渚跟这件事有所牵连,可是暗地里调查得来的所有的证据都明明白白指向他。
莫可量这一生,从未逃脱过驻南将军府。天道循环,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可这报应来得如此凶猛、如此残忍,以他心爱的、无辜的女子,和门下三十多条性命,来赎他一人犯下的那些罪,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任平生曾经是他最心爱的徒儿。刚捡回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唯有一双黑眼珠子透着亮。他还记得第一次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头一偏,毫无防备地、如饥似渴地靠进自己怀里,像一团刚升起来的火突地跳进胸腔中。
养大了却调皮得要命,让人头疼极了。可也的确惹人喜爱,闯了祸最会撒娇,习武也是极好的材料。因那一瞬间重合的神色,带回了花满渚,本以为两个孩子互相有伴,却是真的养了一头幼狼。
那么小的孩子,心思要有多深沉,才能这么多年一直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莫可量一想到这些便遍体生寒,愤恨、悔恨、痛苦铺天盖地,有一天突然就发现,河水中映出来的那个满头白发、眼神Yin翳的人,已经认不出来了。
躲在扬州半月有余,却一直不知任平生和花满渚也在此。他早就发现近来将军府有异,今日见到任平生和花满渚出现,心下惊异。他在将军府多年,一看就知道今天府里的守卫不对劲,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了放松的,这才很容易就潜了进去。
燕频语已死,那么接下来,杀了花满渚,他就可以坦然去泉下见他的妻子了。
任平生醒来时,莫可量已经不见了。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这也许是一场梦呢?
然而不是。他就躺在莫可量方才坐过的那一堆草甸子上。
坐起身来,头又疼又涨。师父去哪了?找花满渚么?
任平生苦笑了一下,走到屋后,又拜了拜他的师娘,这才离开了那间空屋子。
他一路跟着双腿走,半点力气也不想使。不去想莫可量去哪里找花满渚,或者说是不是就跟在自己后面等着自己去找花满渚;也不去想花满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去想莫可量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去他收养花满渚,跟那一份连将军府都想独吞的地图有多少关系。
进了扬州城,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耳边依稀听见有人议论,燕将军府出事了,钦差大人要来了。他们一边热闹地讨论一边做着手上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富庶与和平,燕频语本人还在不在,没有人关心。
任平生什么都不想关心。他闻到酒味,便坐下了。一壶下肚,任平生又想起来,诶,当初也是在扬州,花满渚喝醉了,他们第一次接吻。
花满渚不能喝酒,是不是也是装的呢?
以前觉得酒有千般滋味,此时此刻,在这烟花烂漫之地,却一种也喝不出来。
黄昏渐近,扬州风光,更是撩人。任平生站起来,依旧跟着腿走。
头更疼了,但他越想醉过去,却越是分外清醒。
有人跟着他,但肯定不是莫可量,莫可量是不会让他察觉到的。他此时一点功力都没使出来,还能感觉到有人跟着,想必也不过是些宵小之徒。任平生踢了踢腿,有点累,便不走了,就倚着路边的墙坐下。
背后人影一闪,躲起来了。任平生嗤笑一声,百无聊赖地数着远处的灯笼,等他自己现身。过了许久,那人终于试探着探出了头,见任平生醉醺醺地没有反应,才慢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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