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问之后,所有这些药瓶子的来处,都指向城外的孙记老窑。药瓶子这个东西,它很小,可是有些药铺要显出档次来,上头一样要绘制花纹,要好胎,要好釉,这功夫花的一样不小,可价钱也没有多高。
其余窑厂,不提官窑,私家的、有那个档次的,人家都愿意做碟碗瓶之类的,更卖得上价钱,也更好展示自己的手艺。
所以这烧药瓶的,就剩下了那么一家孙家老窑。这窑厂的主人不用问,姓孙,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也都只干药瓶这一种买卖。因开阳附近的老药铺都到他家里进药瓶,寻常郎中或小行商也到他家来买那些次等无花色的白瓶,他家的生意大不起来,却到如今都没有大波折,维持得很好。
近晌午的时候,仵作那边也有消息了,只能确定少数装丸药的药瓶有问题,药瓶里头事先被抹了一层药粉,之前大家以为这是防粘的滑石粉。李铁让他们详查,仵作那边才发现药丸子里头发现的有毒成分,不是药丸子本身的,而是这些药瓶内的粉末带来的。
现在仵作那边想让无常去各个药房,拿还没用过的药瓶子来,进一步查探。而且若是药瓶子有问题,那很可能受害人不只局限在花娘和小倌儿中。
三个孩子叹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饭也来不及吃,就赶紧带着人奔着城郊的孙家老窑去了。
他们出城,却又有两人进了城。
正是柳小桑跟钱宝儿,柳小桑经过当年那假冒的高兴娘一事后,因祸得福,总算是不会胡思乱想了。不过她并没有进无常,而是学了医。而一贯胆子不大的钱宝儿,在七八岁之后也定了性,同跟着柳小桑学起了医。
不过,现在是有真·官办医院了……
这两人如今的职位反而比高兴高,倒是跟柳邻邻差不多。
两人的马车停在了定怨侯府门口,高兴回来都没出来接人的卢斯和冯铮却早就等在这里了。
柳小桑下了车,那模样看得卢斯和冯铮吓了一跳。冯铮:“怎么瘦了这么多?”
“大师父,二师父……”柳小桑眼圈一红,身体摇晃了一下,幸亏边上有仆妇扶住了她。
“别说了,进去洗把脸,喝两口粥,睡一觉。”冯铮握住她的手,跟着一块进去了。
“嗯。”柳小桑抓着冯铮的手,让仆妇搀扶着,进去了。
柳小桑后头,钱宝儿也下来了,他看起来黑了,那脸还是走时候圆乎乎胖嘟嘟的,两只眼睛下面却青黑一片,且身上穿的衣裳明明是走的时候就有的旧衣,如今回来却反而晃晃荡荡肥大了许多。
钱宝儿吸吸鼻子,卢斯以为他要哭,这小子明明是个男娃,却是家里最能嚎的爱哭包,谁知道钱宝儿只是吸鼻子,却并没哭:“二师兄,我回来了!小桑……没事吧?”
卢斯抬手,在钱宝儿后脑勺上“爬!”的打了一巴掌:呵呵~~老头儿~你当初打我,我打你儿子,有本事你活着回来找我啊~
“二师兄……”钱宝儿可怜兮兮的摸着脑袋。
卢斯笑:“好小子,总算像是个男人了。”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钱宝儿嘴一撇,终归是没忍住:“二师兄!!!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看看扑在自己怀里的小鬼,卢斯白眼看天,没把他揭下来扔一边去,而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了,别哭了,回来了,不是该高兴吗?”
——柳小桑和钱宝儿所在的州府去年连降暴雨,一些低洼的村子先遇水淹,后又爆发瘟疫。现在国家面对瘟疫的应急机制已经十分的成熟,柳小桑和钱宝儿不用说都留在了第一线。这与一场瘟疫的搏斗,不比战场上的生死相搏不比战场上的搏杀轻松。卢斯和冯铮一直以为钱宝儿会临阵脱逃,都想好了到时候要用爵位换这小子的一条命,可没想到他不但撑下来了,还立了功劳。
所以说,钱宝儿终归有一半是来自钱老头,自有其坚韧。
钱宝儿总算是不哭了,但是……他走不动路了。
“二师兄……”钱宝儿自己也窘迫得很,可他是真的站不起来,两条腿哆嗦,两只脚发麻,让他站在原地还勉强能立住,让他迈步,立刻就朝下倒。
毕竟是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孩子,卢斯叹一声,把钱宝儿给架起来,一路架到他房里去了——公主抱?别想,只有他家正气小哥哥能享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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