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良抬头，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缓缓道：“卫庄大人，嬴政于您有亡国之仇，您就不想报仇？”

    他本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拉拢卫庄的。——更何况就算不能让卫庄帮忙，只要他不帮嬴政，对于诸子百 家来说，已是避免了腹背受敌的情况。然而卫庄听完张良的游说之后只是保持着那抹邪笑，低头不语，只 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卫庄大人？”张良好看的双眉微蹙，他承认遇到对手了。——尽管离得如此近，他依然无法知道这个 男人真实的想法。

    卫庄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冷酷的眸子并不带任何感情，他看着张良道：“合作？你可知嬴政答应我的 条件？”

    有条件就是有的谈。

    “不知嬴政答应卫庄大人什么，然，张良保证，若是卫庄大人同意合作的话，至少我们儒家，一定会尽 量满足您开的条件。”张良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或许一开始，被算计的可能是他张良自己 也说不定。

    “我要的，只是一个人而已，”卫庄笑得很冷，冷冰冰的不带温度。“不知你们儒家，能否说动墨家给 我？”

    ……

    张良回到墨家在那名山秀水之间的居处，不出意外地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正端坐在台阶上，手中削着一 把木剑。眉目淡然，没有一丝多余表情，更看不出他的情绪，他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为剑而生的男人，心里 不会再有其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淡漠的看不出情绪的人，竟让卫庄执着到无视国仇家恨的地步。

    良久一声轻叹，张良并不知道拒绝卫庄到底是否正确。他只是隐约感觉，若是让卫庄真的得到盖聂，那 么这样的一代剑圣，就会毁在这笔交易里。——无论如何，盖聂都算是己方的人，违背原则的事，作为儒

    家弟子他绝不会做。

    “子房先生，您从卫庄那儿回来了？怎么样？”正好从屋里出来的班大师看到他，关切地询问。

    张良轻轻地摇头：“进去谈吧。”

    两个人慢慢的行着，然而小院毕竟不大，不久就消失在院子里。自然，没有人注意班大师提到“卫庄” 二字之时，坐在台阶上削剑的白衣男人动作细微停顿。

    卫庄，大人？

    小庄。

    无论如何，卫庄都是盖聂心中的那个小庄，十四岁的孩子，自己的师弟。他争强好胜，却也坚韧不拔。

    脑中浮现墨核内那满头白发的身影，胸口莫名有些疼。

    强习禁忌之术，为了盖聂，值得么？

    不论是为了打败对方还是为了什么，至少盖聂自己认为，不值得。

    盖聂其实从张良一回来就已经知道了——盖聂是谁？盖聂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只是他不愿有什么动静， 只是安静的削剑，在大多数时间里，盖聂在这墨家就像不存在一样，他不声不响的就这么静默地做着自己 的事情，淡然没有情绪，冷静却强大。

    盖聂终于还是起身，摸了摸手中的木剑，缓步向客厅走去，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自然，该来的，始 终还是逃不掉。盖聂握紧手中的木剑，也许是时候放下了，他终究还是要回去鬼谷，回到鬼谷去，去偿还 他欠了十三年的一笔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