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细如发、一双直视人心的眸子中似乎装得下日月的高大身影,柳晋稍稍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
有人无情,就有人有情;有人卑劣,就有人高洁;有人聪假,就有人痴真……
柳晋望着头顶纱帐,喃喃自语道:“那傻瓜……军功里也有我的份哩……若不替我报仇……死了也不饶你……”
52
长久的寂静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人扶起柳晋,另一人给他灌了一小碗参汤。
柳晋喝完后,这两人将柳晋扶躺下,收拾了碗盘,端起走了出去。
柳晋闭目躺了半响,待脚步声走远后,忽地睁开眼睛,奋力扭动上半身侧面朝向床里,将喉咙中的参汤吐了出来;而后喘息了一阵,平摊在身侧的手抖动了一下,一番挣扎后,右手竟然动了起来,颤巍巍地移动到腰间,从腰带的夹缝中摸出粒药丸;又停顿了一小会,费力地将手缓缓抬起,僵硬的手肘吃力地弯曲,将药丸送到了口中。
如此简单的动作柳晋足足花了半刻钟才完成,额头上已是一层薄汗;又喘息了好一阵,将右手挪动回了身侧,无力地平摊回原位。
他们对他下了重药,使他如废人般瘫痪,同时也对他失去了戒心,竟没有搜他的身。
柳晋吞下药丸,闭目调息了一阵,感觉腹中有股热流缓缓地流向四肢,使他闭塞的血脉稍稍活动了些许。
又是一阵漫长的、没有边际的寂静。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是有什么重物砸到了船体上,船身一阵荡动,惊醒了半睡半醒的柳晋;顷刻间原本安静的船上起了一阵sao动,能隐约听见远处有慌乱的脚步声。
柳晋心念电转间猜到发生了何事,不由得轻呼了一口气,那山贼头子果然是把信送到了。
正庆幸间,又是一声巨响,船体又荡动起来,接着一阵近在耳畔的墙壁碎裂声,有强光射入昏暗的船舱里来;柳晋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尘土飞扬间隐约可见二人从破损的墙洞中走出来,当先一人身材中等,一双小眼睛奕奕有神,正是那柳晋许下重金买来的山贼头子;不过柳晋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狠盯着他身后——熟悉的高大身影、稳健的脚步,明明是在晃荡的船上走动,下盘却如履平地般沉稳;身着贴身的藏青色短打,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手持一把木柄铁枪,刀削斧凿的英武面孔坚毅而又不失温厚。
四喜踏进来后望到了床上的柳晋,直步过来一把拎起搭到肩上,那山贼头子在前面开路,他紧跟其后,出了舱门,走廊上一片凌乱,却不见有人。
两人只管往走廊尽头光亮处走,柳晋被四喜扛在肩上,多日的囚禁使他没有力道反抗,跑动时的晃荡又另他喘不上气,胸口憋闷,但心中却没有忿恨,反而高兴得紧。
跑出了长廊到了甲板上,这处可比船中热闹了许多,身着水军服饰的官兵与船上的武士战成一团,甲板上两个被炮弹砸出来的巨洞正冒着硝烟。
四喜与山贼头子一走出来,便有一队水军过来接应;四喜将柳晋放下,由两个兵士扶了,挥枪打掉飞过来的流矢,护送着柳晋往船侧走。
柳晋看一眼纷乱的局势,官兵显然人数多得多,已呈压制趋势,刚心安了少许,但在望到甲板另一侧对峙的两波人时,顿时目眦欲裂,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只见那一处有十几个武士将祝童护在了正中,祝童手上拿了把长剑架在卫夫的脖子上,卫夫身上的书生袍沾了一大半血迹,面色青白,口角有血痕,身后站了两个文士打扮的先生,正是孙良与谢国安;孙良肩头布衣开了好大一片口子,血迹染了半身,站立不稳,全靠谢国安扶着,旁边围了一圈官兵,皆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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