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瀚学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根枯竹,佝偻着腰背,又觉得他可怜。
大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有钱能解决世上绝大多数的烦恼,但也有花钱也解决不了的。
——健康,平安,快乐,以及爱。
庄瀚学觉得老爸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他一心软,第一个去配型检查了。
捐肾和捐肝、捐骨髓不一样,捐出去自己就没了,肝脏还可再生,少了一个肾对生活行动的影响不小。但假如他能配型得上的话,他愿意捐一个肾给爸爸。
尽管这个爸爸花心还独裁,总是骂他没出息,而且偏心大哥偏得一塌糊涂,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让人想逃。
但想从家里逃跑是一码事,爸爸病了,他能救爸爸,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他从小到大挥霍家里那么多钱,没有缺他吃少他穿……
庄瀚学和秋哲彦发消息:【以后要是我少了一颗肾,会影响我俩床上生活吗?】
秋哲彦:【你别告诉我你要给你爸捐肾???】
庄瀚学:【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也不清楚,但要是需要的话,我就得给我爸捐。】
秋哲彦直接打电话过来了,他沉着气问:“你该不会想用这个和你爸换条件,用一颗肾换他接受我吧?不要犯傻。那我情愿你有个健康的身体。”
庄瀚学走到抽烟室去和他说话,压低音量,小声地说:“不是……就算没有你,我爸爸突然生病,我也会这样做的。”
秋哲彦:“……”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庄瀚学点了一支烟,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蓬灰烟,说:“听上去好像很圣父哦?我太软弱。”
他的食指中指之间夹着烟,只得用小指挠挠脸颊,烟灰落在肩膀上。
秋哲彦:“你这不是软弱,是温柔。”
秋哲彦对庄瀚学满心怜惜,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他们家懒虫更温柔善良的人了。
庄瀚学说:“虽然我总跟你说我老爸的坏话,要说他人好,他确实是个渣男,从年轻时就出轨到现在,要说他人坏,最起码在物质上,他从没有亏待过我,虽然不关心我,但也没有打过我一下,我回家了,他就认我。就算我只是个不合格的备选品。”
“我偶尔也会想,假如我是我爸,有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反正我身上有一半骨血是从他那来的,我有两个肾,分他一个正正好。”
“等把他治好了,我还是要跑的。”
“对不起哦,小秋,我少了颗肾,以后肯定得节制那啥的事。不能那么和谐了。”
庄瀚学很忐忑,他觉得小秋要骂他。
秋哲彦静静听完,却说:“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吧。”
庄瀚学没听出他的情绪,问:“你在生气吗?”
秋哲彦的语气绝说不上是赞同:“哪有?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喜欢的这个大傻子,我总觉得他轻浮又薄情,他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实际上他比谁都要重感情,比谁都要心软,比谁都要傻。”
庄瀚学莫名地鼻尖一酸。
秋哲彦说:“我说实话,我希望不要配型成功。我想强行把你带走。我才不想你把一颗肾捐给那个不爱你的爸爸。”
“但我知道,要是你不做这件事,你大概会一直惦记着,一直很愧疚,一直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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