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天香诧异地望着他,从未想过这名天真的太子也懂得安插人手混入内部。
她自己当然想过这么做,但父皇盯她特别严,监视的卫兵把公主府各处都挤得水泄不通,连苍蝇也飞不出去,更别说是派人探查消息了。
「就是那天以欺君之罪把驸马打入天牢的时候啊!总之,他跟我说——」太子的神情难过而带着怒气。「——冯素贞被打断了腿。因为她对父皇不敬,父皇便下令要他们硬生生打断她的腿!」
耳朵回荡着太子的消息,天香的脸瞬间铁青而不见血色。
「为什么?」这还是她的声音吗?干哑酸涩地像个苍老的七十岁婆婆。「都已经要把人杀了,父皇还要证明什么?」
如此残暴、这么残忍的凌虐,真是那名疼爱她的父皇会做的事?
那到底是要填补怎样的自我满足?
「天香,父皇变了。」太子放开她的肩膀,低低叹气。「父皇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那张龙椅、那群跪下的百官、那句句的万岁…我也曾尝过一次,我也差点变成父皇那个样子。」
天香低头看凝视自己的手,彷佛还看得到小时候父皇拉着她的小手、在御花园中散步聊天的景象。「…父皇已经、不是以前的父皇了…」
原来父皇不是没有改变,而是他早变得让天香陌生,无法再从那名坐在龙椅上的老人眼中认出自己的父亲。曾趴在地让她当马骑、曾抱着大哭的她轻声安慰、曾说过要给她全世界最大的幸福——让她心甘情愿在许多重要的人中选择站在同一边的父亲,已经长久不在。
很久以前,当她贪玩愚蠢地到处闯祸的时候、在太子一个劲儿地研究木鸟的时候,父皇就被他们这些无能无知的子女害死了。
「天香,我们一定要救冯素贞!再这样被折磨下去,她根本撑不了上刑场啊!对了,你不是认识一剑飘红吗?你去叫他来劫狱吧,我想办法把牢里的人弄开,你就叫他在那时候——」
「即使把冯素贞弄离天牢,父皇也不会善罢干休的。就像昔日追杀你一样,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天香居然笑了,凄美而艳绝,令太子目不转睛。「不同的是,这次对付冯素贞必是真心的,毫不留情。」
「那该怎么办啊…」太子颓然坐下。「梅竹死前还一直叮咛我,要我登基之后放过驸马,我不想让她在九泉有知对我失望啊…!」
「只要让你当上皇帝就好了。」沈稳平静的语气犹如一潭死水,天香喃喃地说:「嗯,就这样吧。」
因为父皇已经不是以前的父皇了。
***
从被打断腿的那天开始,提出这个建议的太监便完全成了专门料理冯绍民的训兽师。只要他一有空来天牢,就会想出各式各样的花招凌虐她,皇帝也是知道这事儿,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驸马的声音嘶哑异常,陈昭于是连忙叫外面的狱卒送来茶水。虽然除了他以外,其它狱卒都是原本便在天牢当差的,但他们却跟自己相同,私底下对待冯绍民皆相当有礼,此人似乎拥有激发他人内心向往纯洁正直之路的能力。
可是,这至上的高洁同时也会引起人们心底的破坏欲、嗜虐欲、施暴欲…被礼俗常规所压抑的人之兽性,往往由于这样的光辉而蠢蠢欲动,那个太监就是最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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