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传出风声说他的罪名怕会被定为通敌叛国,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一起死,大理寺的人眼见着就要上门抄家了,我实在没法子,病急乱投医之时,遇上了一个小郎君,我不知他是谁,但听他语气应当是朝中有人的,他说可以帮我,减轻我父亲的罪责,只要,……只要我与你退婚,我按着他说的做了,我父亲的罪名果然只被定性为贪墨军粮以至延误军机,父亲虽被处斩,好歹保全了我家里人。”
萧莨的目光骤然一沉:“你说是一个小郎君帮了你?什么模样的?”
“我亦不知,我没见到他样貌,只是被人请去了南郊沅济寺山脚下的一座庄子上,那一带的私庄都是宗亲勋贵家中的,想必是有来头之人。”
萧莨收紧拳头,渐冷了声音:“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只说让我退了婚,将婚书送还国公府,不要与你多言,我怕你误会,离京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写了一封信解释。”
萧莨闻言眸色更黯:“你给我写过信?”
柳如许苦笑道:“嗯,一共三封信,第三封是我到了这边,托一队走西北的商人带回京中的,……后头收到你回信,我才知晓,你已成了亲。”
说到最后,柳如许的声音低下,尽是苦涩。
他那时心里对萧莨总还有隐约的期许,才会不死心地一再给他寄信,直到终于收到回音,才知他已另娶他人。
萧莨握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心头汹涌起伏的情绪有如火烧一般,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连这场婚姻,都是祝雁停一手算计来的,三封信他一封都未收到,最后的回信也非出自他之手,只怕最开始,朝廷会选中柳重诺做开罪羊,也是因他之故。
这几年他活在这样一场荒唐骗局里,辗转反侧、痛苦纠结,为的到底是什么?
他连兄长之死,都尽量不去迁怒祝雁停,说服自己相信他是无辜不知情的,可祝雁停呢?
祝雁停对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柳如许怔怔看着他,萧莨的眼中有翻滚而过的种种复杂情绪,痛苦、气怒、不堪,最后又尽数融入那双沉不见底的黑瞳里,愈加讳莫如深,他只是这么看着,便已明白,那些能叫萧莨伤神的激烈情愫,不论好的坏的,其实通通都与自己无关。
几年不见,萧莨的相貌变化不大,但或许是经历了种种之后,早已在战场之上浸染出肃杀之气,眉宇上的那道伤疤,更是叫他从前眉目间的温厚消失殆尽,只余冷厉。
柳如许低了头,心下一片悲凉。
萧莨周身笼罩着的Yin郁之气似又多了一层,他未再多问,只沉声叮嘱柳如许:“你既来了,便留在这军中吧,我自能护你周全,戍北军中军医稀缺,日后只怕要烦劳你了。”
“好,我早已习惯了。”柳如许点头应下,从前萧莨与他说话,多少都会带着些亲近之意,不像现在这般,客套疏离,终究是不一样了。
帐中再无其他人时,萧莨一人枯坐在烛火下,打开了那一直随身带的木匣,两枚一样的玉佩并排摆在一起,只其中一枚已四分五裂只能用金镶嵌起。
昏暗烛光映着他眼中晦涩难明的情绪,有如血色绽开。
良久,他重重阖上盖子,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
翌日清早,柳如许随了虞医士来给萧莨换药,珩儿也在,他刚喝完nai,被嬷嬷抱来,正坐在萧莨脚边的矮凳上玩他的木制弯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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