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眸。
沈何晏蜷缩在床脚,将自己,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揉皱的纸。
再也没了这些时日以来,与他无休无止抗衡时的尖锐,那一日在订婚宴上眉梢一扬的得逞,也都不见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不该牵扯的人扯了进来……”沈何晏痛苦低喃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分出S&R,对沈氏、对沈京墨,意味着什么。
一百个亿,不是信手拈来的小数目。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也从没想过,自己逞一时之快,居然让他付出了这么大代价。
“哥,你真的,不用这么做……”
眼泪顺着他受伤的眼角、嘴角,漫过已经干涸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地毯。
他不住地喃喃,“你真的不用为了我……我、我又不是你亲弟弟,你根本,没必要为我把公司……”
“我不是为了你。”沈京墨冷淡打断他。
他话音落下后,空气都跟着静默小半秒。
沈何晏凭着眼眶一片chao润的模糊,抬头,去看眼前笔挺高大的男人。
沈京墨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至极,神情依然斯文倦冷。
却向他扯出个凉薄的微笑,眯起眸,视线仿佛淬了一层寒冰,语气却仍是淡淡的:
“你还不值我花一百个亿。”
“……”沈何晏张了张唇。
沈京墨转身又走到沙发前,坐了进去。
他两腿慵懒交叠,夹过一支小雪茄,点燃了,咬在唇边。
烟气徐徐逸散开的同时,他的嗓音也染上一层沙哑的笑意,“我也不欠你什么,不是吗。”
——的确如此。
反而他对他,仁至义尽。
沈何晏父母空难身亡时只有八岁。
他被接到大伯沈嘉致家中,见到那个从小就被捧在长辈舌尖儿上、被交相夸赞的堂哥沈京墨时,一开始,就有了莫名的抵触和畏惧。
抵触。
是意识到,未来的日子他都将寄人篱下,和从小没见过几次面的一家人一起生活,从此以后,什么都成了施舍与同情,他要无休无止地看别人的脸色,不再是从小被捧在手掌心、要什么有什么的独生子。
畏惧。
是因为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都会有人将他与沈京墨比较——的确如此,从那之后所有人都说,你的一切,都是你那个比你优秀甚多的哥哥和他的家人给予的。
没有他,你什么也不是。
这种敏感的心思,多年来如霉菌在他内心滋长,最后在陈旖旎出现时,不甘与嫉愤一朝被放大,成了天然的滋养皿。
那种多年来寄人篱下的敏感,全都扭曲成了不甘心与不服输,才有了长大后,一次又一次,和沈京墨或明或暗的较量。
沈京墨见沈何晏缄默,只毫无情绪地笑了笑。他呼了一口烟,轻扯起唇,嗓音低哑:
“我用这一百亿,可不只是买你的命。”
“……”沈何晏倏然又抬头。
不远处的沈京墨,依然是那般闲庭信步般的淡然,他脸上全然没有白白扔了一百个亿的心痛,也没有辛苦经营多年,从他手中起死回生的公司即将被白白让出一半的危机感。
——他还是那个他,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始终是一个主导者的姿态,从不被动。
“沈何晏,我要你记住,自始至终都是你欠了我,而不是我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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