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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着两天没再见到过埃德温。即使她像游魂一样将整个庄园走遍,依然寻不见行踪飘忽的表哥的身影。
第三天傍晚回来的时候,她发现门口停着几辆车。不详的预感攫住了她,碧奔过去敲打车窗,司机冷漠的脸让她险些却步,但还是鼓起勇气询问。
“您好,请问这是谁的车呢?”
司机无礼地睨视她,仿佛看穿了她的身份——一个来自济贫院的孤儿,假冒的高贵小姐。此时她身后的车窗降了下来,埃德温探出头。
“怎么了?”
碧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就知道,我知道你生气了,你恨我,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她哭得满脸发热,一颗心却越来越冷,泪水似乎没能让伯爵的神色出现任何不忍或怜惜,男人就这样看着她哭得抽噎,直至冷静下来后,才递给她一块手绢。
碧绝望地擦着泪,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她心头:在埃德温的心底,她或许还不如风暴,那只小狗。如果她受伤了、快要死了,可能这位名义上的表哥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触……他会这样看着她的坟墓,即使她在地下激动得快要顶开棺材板复活,他也只会丢下一束花,像这块手绢那样,作为一个绅士应尽的礼仪。
想到自己的鬼魂会被那束花符咒似地镇压回去,女孩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但因为还在哭泣,所以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叭”地一声在伯爵面前破了。
碧绝望地闭上眼睛。尿床、喷鼻涕,她这辈子的脸都在同一个男人面前丢尽了。
伯爵默默地将手帕丢进她手里,顺手拿过旁边的毯子擦了擦脸,也丢进她怀里。
“我本来想说,如果再也不愿见到你,就不会开窗了。”他似笑非笑,“但是现在我觉得,开窗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碧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脏污,扑上来用手压出车窗。
“我再也不说那种话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摆脸色,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味地要你跟我讲道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知道,只有你有可能会跟我讲道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难过得想要死,不是因为我死了会让你们难过,只是因为,我不想自己难过……”
埃德温静静地听她上句不搭下句地倾诉,良久他说:“我的故乡……那里有一座临海的山崖,我非常喜欢它。它总是会将掉到里面的东西送回来,不论好的或是坏的……它总是会将它们送回来。”
女孩愣怔地瞧着他,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伯爵微微一笑:“很神奇的景象,你有时间该去瞧瞧。”他接着又说,“我没想到你会想那么多。不,离开是我一早的选择——确切来说,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离开的。这些天我收拾了该带走的所有东西,处理好了所有未完成的事和关系。”
“那……你要如何处理我呢?”碧傻呆呆地问。男人歪了歪头:“你?你是个意外。”
女孩难以掩饰地露出失望表情的同时,她听到这样一句话:“但我特地将风暴留给了你,还向你提出了在这个家里独一份的、欢迎做客的邀请……好吧,还有这条我最喜欢的毯子。除此外,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风暴?你把风暴留给了我?”碧又惊又喜,随之而来的是担忧,“但是如果我没照顾好她……”
“她是留下来照顾你的。”埃德温答道,“另外,希望你不要将她当做什么名贵的犬种娇生惯养,风暴是只捡来的弃犬,但无妨我对她的爱。比安特丽丝——”
他唤的是女孩的全名。碧不由得严肃起来。
“一个人最宝贵的便是他的天性,即便经历种种歧途,只要你留有主见,就不会被人所Cao控,也不会被挤在夹缝中独自难过。站队、选择,这都是避不开的必经之路;若是有人因此和你断绝关系,也不必为此责难自己。”
碧独自走回自己的房间,风暴在门口摇着尾巴等待她。这个小孤女心底涌起一股迷惘又温暖的情绪,所以她关起房门又哭了一场。
每个人都在教育她,用一些模糊暧昧的、令人似懂非懂的话,这让她困惑又隐约有些生气。 “宝贵的天性”是什么意思?她眼前又浮现出一张张表格上熟悉的“神经质、被害妄想、野性难驯”。如果说这就是她的天性,那么丢弃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喜欢现在这个会为了他人左右为难的、富有人情味的自己。
如果比安卡和埃德温都认为自己是“聪明、善良、能做出正确选择、应该坚持主见的女孩”,那么她的意见就是——不理他们的话。一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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