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兴没有去做工,而是跟着昆布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位置很偏,离犯人们的活动区域有一定的距离,并且不在监控范围内。
刚开始齐兴有点不安,不知道男人把他带到这里是做什么,可门打开的那瞬间,他发现,这里居然是一间教室。准确的说,是一间改造成教室的空房间。
墙上钉了块老旧的黑板,应该是讲台的位置则用水泥砌出了一块台阶;台下的空间挺大,整整齐齐地放了十来个被涂成各种颜色的小板凳,可怎么看也不像是给大人坐的。
整个教室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应该是有人经常会来打扫。
齐兴歪过头,一脸疑惑地说:“这里是...”
看到齐兴脸上的不解,昆布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他径直走到讲台侧面,靠近窗户的地方,齐兴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大片白布蒙住了什么。
“哗——”白布被抖落在地,一台老式钢琴出现在齐兴面前。
他心如擂鼓,缓缓走向前。
琴键早已泛黄,漆黑的琴身虽有些斑驳,却依然被擦拭的光洁锃亮。齐兴几乎一眼认出,这是一架产于晚晴或民国初期的MOUTRIE钢琴。
说起钢琴,现在的人都认得施坦威、雅马哈,而“MOUTRIE”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过。然而这个品牌,曾在民国初、中期风靡一时,几乎成了各个学校音乐课的标配,直到抗日战争打响,英、美在A市的经济受到限制,遂不得不关闭。可这不能否认,MOUTRIE是中国钢琴制造业的发展起源。
齐兴只听以前老师提到过,可今天竟亲眼看见了。他难掩兴奋,用手肘撞了撞昆布,道:“你哪儿搞来的?”
昆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琴架上有一本书,齐兴拿起看了看封面,这是一本民国小学低年级的音乐课本。书页中间又道很深的缝,就像有人经常翻到那一页,受到无数次按压后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多想,随着那条缝打开了课本,那一页的曲目叫《送别》。
“我们表演这个。”昆布说。
齐兴却犯了难。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一等奖去的,他不确定这种低难度的曲目可以帮助他拿到最高的名词。
“图书馆应该有别的乐谱...”
“就它。”昆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他按着齐兴坐在了钢琴凳上,自己坐在他的左边,兀自弹起了低音部的和弦。
齐兴很意外他居然会弹琴,甚至连谱都不用看一眼,熟练至极。但这种惊讶也只持续了一秒。他抬起右手,抚上琴键,完整的旋律犹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窗外下起了雪,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钻,冰冷刺骨,昆布却觉得自己回到了那年的夏天课间的午后。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身边那人的侧脸,眼神都变得缱绻温柔。
可偏偏这时,高音部的旋律戛然而止,齐兴脸色堪比便秘,他难得拧起眉头,嘴里蹦出两个字:“就这?”
昆布眼里的笑意散了个Jing光。
齐兴搓了搓手,随即将手腕搭在昆布肩上,叹了口气:“哥,我们这是要比赛的,又不是小学生才艺表演。”
他察觉到昆布脸色微僵,赶紧放轻了语气:“哎呀,这歌是挺好的,就是太煽情。你想想大年三十的,一群人坐台下哭,多晦气是不是?”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昆布站起身,冷着脸离开了“教室”,还不忘重重摔了下门,留齐兴一个人满头问号。
记得啥?难道他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让自己想起什么?
齐兴挠了挠脑袋,苦思冥想,但依旧搜索不到关于昆布的任何记忆。
这让他犯了难。
这个节目至少两个人参与,他必须要昆布的配合,所以与他闹掰万万不可。若是顺着对方来的话,他必须得知道昆布希望他想起什么事。
他看着台下排列整齐的小板凳,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学这首歌貌似是在幼儿园。
没错!幼儿园!
昆布特意把房间布置成教室也好,要求弹奏的曲目也好,刚进来时看到自己茫然的表情时眼里划过的失落也好,前一天晚上说得奇奇怪怪的话也好,全部都指向了一点──
昆布和他是幼儿园同学!
只是年代久远,加上长大变化了很多,这样也解释了自己对他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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