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被皇帝骗去轻薄,虽说并未真出了什么事,但离宫后也是心惊胆战。如今时事不同,民风也宽,贵族女子更是如是,在外有情夫一二,其实算不得什么。可那人是皇帝,此事便绝无可能善终。
一来,对方虽然也不是一味强逼,但态度却并不是随意贪花好色,而是真要把他得到手,甚至十分认真的,二来,瑞香对旁人可以疾言厉色,甚或叫人拖出去打他一顿,对皇帝他敢吗?三来,瑞香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他如今已经二十岁,出嫁三年,却始终不识情爱,未曾动心。王郎曾经是个极好的婚姻对象,如今看来华美衣袍下遮掩的也是不堪入目,二人恩爱单薄,情分更是一丝也无。瑞香不是怕红杏出墙,王郎面上不好过,而是怕了自己。
说来,他的姻缘不顺,起初倒是与王郎薄幸无关。新婚之夜,二人屏退从人,初尝欢爱滋味,谁料瑞香始终艰涩,难以进入。而王郎耐心终究不足,几番尝试不能入港,也便放弃。
起初,两人如此登对,瑞香又新鲜美貌,王郎倒也不曾失礼,之后多了几番尝试又屡屡不成,而王郎也无耐心专注在他身上,不仅回头去找姬妾婢女,甚至连瑞香身边陪嫁也要挑逗。
瑞香虽然理亏,又对他没有什么情意,不曾拦着他去找别人,心中也深为自己愁苦,却怎么也不允许丈夫yIn及自己的下人,因此坚决不肯,收束仆婢。因此,王郎便觉得他不够贤惠,给了他脸色看。
那时节瑞香父亲尚未起复,但家世也不让于人,因此,瑞香并未退让,家中长辈也不好一味偏帮。说到底,王郎又不是没有其他美人,何必非要夫人身边之人?见他不给,再寻他人又有何难,为何反而恼怒?
瑞香自幼长在万家,目之所及都是出众儿郎,对父兄之事也是有所耳闻,却不料丈夫居然是这种货色,自然也不屑代为遮掩,回娘家归宁时父母问起,便冷笑一声:“天壤王郎!”
这是一句前朝故典。
《世说新语·贤媛》:“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 大薄凝之; 既还谢家, 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 逸少之子, 人身亦不恶,汝何以憾乃尔?’答曰:‘一门叔父, 则有阿大中郎; 群从兄弟, 则有封、胡、遏、末, 不意天壤之中, 乃有王郎。’ ”
瑞香此言一出,家中何人不明?夫妻不和也就罢了,总归瑞香乃是幼子,王郎他们也不指望有多少出息,总之如此出身,蒙祖荫少不了他的名位,瑞香不受委屈便好了,谁料这人如此浅薄,一朝好色不得满足,便冷淡妻子,横竖不做人了?万家自然也是没有耐心的。
瑞香出身不低,王家拿他也是没法,且他不是长媳,无需主持中馈,又不是宗妇,见他收拾行装要去名下别院居住,倒也不做阻拦。
一年过去,万家重又起来,声势浩大,瑞香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想及夫君只觉好笑,不愿多说,但也从未想过在外寻个面首男宠什么的消遣。他身子如此,自己也是知道的,当年新婚之时,王郎尚且殷勤小意,不是没有尝试过,偏偏瑞香与他没有情意,身子又只有涩痛之感,死活不肯再试。
有这等阻碍,瑞香也不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横竖如今他谁都不怕,也便不想着后嗣之事。
然而,今日之事他深埋心中,却忘不了当时身体一瞬的悸动。到底是皇帝与他有缘,还是其实他身子并无妨碍?
瑞香勉强自持,回了别院,当夜就做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
他被面目模糊的男人紧紧搂抱,在那阁子里一阵天昏地暗的亲吻揉搓,热烈缠绵令人身子酥软。梦里不知怎么回事,他就赤身裸体站在心知是皇帝的那男人面前,一时间羞耻却又被炽热目光看得心生欢喜,不知怎么便到了榻上,被压着欲行云雨……
瑞香霍然醒来,一身是汗,心悸不止,坐起身来在床头发呆。
他不算全然不通欢爱,但从未有过被男人揉搓得难以自持,情动万分的经验,居然在梦里体验到了。难道白日真继续下去,他会有如此惊心动魄之感?
瑞香喘息片刻,摇了摇头,压下胸中炽热汹涌的陌生火焰,自己起身倒了水慢慢啜饮,良久苦笑一声。
他终究是rou体凡胎,有七情六欲,可那人是皇帝,只此一条便能打消他的念头。若是寻常人家的郎君,事情反而好办,其实一段露水姻缘也不算什么,若是门当户对又未娶妻,自己和离之后挟万家势力,未尝不能成就良缘。
可那人是皇帝……自己一步踏出,难免成了妖艳祸水,名声尽毁,又是臣妇,如何自处?这事有违君臣之义,是决然做不得的。
瑞香想到梦里那炽热怀抱,白日近的不能再近看过的俊美容貌,手指一颤,心中又发热起来,只好倒头睡下,极力忘却,装作槁木死灰。
德妃那次大约是被皇帝暗示,无声无息利用了一回,之后瑞香再没入宫,都以病推脱,直到夏日皇帝往行宫避暑,大臣家眷也一并前往。王郎也蒙召随驾,似乎有升职的征兆,于是一家人倒也热情趋奉,瑞香不得已而跟去,照旧别院另居,不问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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