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祁有半分钟没说出话来,他是多么不甘被噎住的人,就算一时找不到言辞反击,也短不了哼哈两句,至少打个岔;他可受不了“落地球”滚在自己一边,小时候和同学打羽毛球他就最爱扣杀,只要球落在对方界内,哪怕一寸,弯腰的那个就不是他。
但这时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感觉无论他接什么话,都等于他承认了什么。他怎么知道贺荣川说“离贺炤远一点儿”是指哪方面的远一点?除非他明知故犯。
那他装丈二和尚?他又错过了最开始的那几秒,半道再装就假了。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他等着贺荣川说。
贺荣川却不说,直接给他下了指示,让他就在这里自在地过完他最后半个月的暑假。
这话听着就带气,还自在呢,他也得自在得起来。看来昨天在车上他的感觉没有错,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次抽插运动之后反而倒带了。现在这带子倒回最初,不,比最初还最初,贺荣川绝对不会有心情再支唤他端咖啡。
“你是说我白天也不用给贺炤讲题了?”
“你的时间归你了,自由利用吧。”
“那我怎么跟贺炤说?”
“我会告诉他你家里有事。”
就是说,贺炤什么也不会知道。关祁有一瞬间想冷笑,真不愧是一家人啊,糊里糊涂的那个倒半点责任不用担,成了他关祁全责。真他妈的,又不是他强迫的贺炤。
“那他要是找我呢?给我发消息我也不理?我把他拉黑?”
“可以。”贺荣川很低声地说,姿态却高到近乎发慈悲了:别给脸不要脸,台阶不会想多长多长。
关祁来火了。这算什么事啊,炒鱿鱼也不能这么个炒法,倒泔水呢,泼出去算完?
“我的东西还在那儿没拿。”他语气也不睦了。
贺荣川仍那样,心稳得很:“我替你拿过来。”
“你想把我关在这儿?”
“既然你管不住自己,我帮你。”
“呵……”关祁真笑出来了。看来他道一句谢都不够,哪找这么善心的雇主去啊,把他解雇了还薪水照发,住处照供。
“我本来觉得你挺听话,就是浪点儿,看着不笨,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提醒你那么多次……看来爱勾搭人是天生,你板不住自己。”
贺荣川点了一支烟,似乎不点烟他就要抑制不住了,抽着烟他好占上手,起码能占上一只。关祁从他一进屋就觉得他想动手,一直克制着。
“干吗,你还想打我?你省省吧,留着力气好好去教育你大侄子,他最欠教育。”
关祁嘴上逞能,脚下犯起怂,不动声色地又退开两步。他等着贺荣川说出更难听的话。他才不怕难听话,想对他骂难听话的人早够排队了,都是他看不上的,要不就是玩不起的,不在乎多贺荣川一个。他倒希望贺荣川多说一些,说多漏多,省得他问了。
他太纳闷了,贺荣川是怎么知道的?贺炤不可能说,他那么怵他大伯,疯了才上赶着找倒霉。贺天耀也不会,首先他没条件知道这事,就是知道,他首一个会找的也是关祁,关祁对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那么就只剩下贺成砚。这更不可能。是谁都不可能是贺成砚。贺成砚的嘴比塑封包装还严,只有可能是他知道了,关祁却不知道他知道,就像他知道贺天耀是gay,贺天耀却不知道他知道一样。况且,“愿者上钩”“能学坏的本质如此”不都是他的原话?他不是个好探闲事的人,除了他自己的事,谁的事在他眼里大概都是闲事。
那么就太奇怪了。难道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关祁眉头簇着,眼睛转着,贺荣川看出他的诧异,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贺炤的房间里有监控,很多年前就有了,贺炤不知道而已。
关祁一愣,马上想,那他的房间呢,也毫无隐私了?不对,他很快否定,他的房间没有,不然贺荣川不会等到现在。从贺炤躲蚊子上他的床,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房间,总是贺炤来找他,唯独昨天,就那么一次,在贺炤的房间。
“别告诉我这也是关心,这叫侵犯隐私!太变态了吧,偷窥自己侄子?!”
贺荣川不置可否,根本没兴趣对关祁解释。
“贺炤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凭什么你想怎么就怎么,还监视他,就算他是你儿子你也没这权利,他要知道了呢,他得多……”
关祁理直气壮,贺荣川突然插进一句,瞬间让他哑火了。真哑,因为什么话再讲都失了底气。
贺荣川说:“他就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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