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仿佛为两件事做着不同的工作。他们分头各自为战,谁也说不过谁。
林巧儿坚持不愿去意大利。她从不多说,连情绪波动都不大,可偏偏有份沉默的倔强。
钟远本就不善言辞,两人都不多话,说都说不到一起。他与薛世绅商量了,决定怎么都把她带到机场去。
钟远劝说不了她,但是他很清楚,薛母此刻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实打实的。如果林巧儿一意孤行,受伤害的只会是她。
可林巧儿头一次与他们僵持,也让他们无奈。她坚持要参加妈妈的葬礼,硬是错过了周五的航班。
周六,她收拾好行囊,打算与钟远道别,打开房间门却看见客厅里站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男人理着光头,他的脑袋与肩膀的比例实在怪异。因为他的胳膊实在太壮了。他穿着无袖背心,双手抱胸,好像是那些肌rou把他的T恤撑成了无袖。
他的胳膊比林巧儿的大腿还要粗,两侧的肱二头肌好似两个脑袋。这一对比,显得他的光头特别小。
看见她,男人转过脸。林巧儿吓得差点叫出声,他脸上有道显眼的伤疤,贴在右眼下的颧骨位置。
他略微动身,把客厅窗户里的光源都遮了一半。他朝林巧儿走来,她吓得挪不动脚步。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已经足够瘆人。
钟远挡在他身前,威胁性地摇头。他的身材已经很壮,可是这个光头简直比他大出了一半。
两人之间有着剑拔弩张的氛围。钟远迅速把林巧儿推回卧室,然后紧紧关上门,他的手放在门把上。
短短几天,这已不知是第几回了,他永远都这样,坚定地挡在她面前,他的保护一如巍然的山脉,她总是无端安心。
林巧儿隔着门都挪不动步伐,她听见外面两人的谈话,他们的声音非常低沉,她听不真切。
但依旧听到了一些点,光头不断警告钟远,说他留她留得过久。
钟远的话音里也满是威胁,指责他多管闲事。
林巧儿的心跳飞快,生怕外面两个人打起来。她更怕钟远受伤,如果他因为她受伤,她该多过意不去。
此刻分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已经觉得极度抱歉。
她知道薛家对钟远有抚养和知遇之恩,让他这样贸然违抗薛母的命令,她直懊恼。
她想:我早几天就该走的,现在让钟远也卷进我的麻烦里来。
她不敢主动出门,因此只能在卧室里坐着等。她失去时间概念,心中的愧疚也被无限放大。
她低头,看见手腕上的那串贝壳手链,用手指一圈一圈地转着。
薛世绅送给她的首饰都是货真价实的珠宝,摸过那些,再来摸这一串贝壳,瞬间就能摸出一种塑料般的廉价感。
她并不常带这串贝壳,这贝壳是林妈妈在小摊上买的,质量非常差,那条松紧绳坏了许多次,已经换了许多次。
这廉价的贝壳最娇气,不能碰水,高温低温里都好似要碎裂。戴着它,连行动都要小心。因此她只能把它收在盒子里看。
她至今都记得,妈妈买这条手链给她时,那快乐与幸福的神情。这也是妈妈唯一送给她的首饰。因此她格外珍视,把它保护得很好。
妈妈去世后,她把它戴在手上。那塑料又廉价的气息一点没变,她小心翼翼地对它,想找回与母亲之间的那一丝丝联系。
过了许久,门外的声音才消失。钟远打开门,林巧儿慌忙站起来,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又麻烦你。
小事。
我马上就走,不会再打扰你了。
钟远关上门,认真道,你知道,我之前说的话都不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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