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喜简直气笑了。
多尽心的伺候啊,就是想送走这尊神,哪晓他舒服透顶后,施施然往枕上一躺,伸展四肢阖眼欲睡的模样。
咬着嘴儿坐了片刻,她抱起金丝枣红薄毯往床沿爬,忽被只大手箍住足踝挣脱不得,回首看是许二爷,他温和地问:“你要去哪里?”
桂喜满心委屈不可挡,伸出十指给他看:“说好摁完你去别房歇息的,手都酸胀了.......骗人。”
许彦卿蹙眉挺认真的回想:“你可有记错?我何曾应允过。”
.......竟还不承认,桂喜脸颊泛起嫣红,清水眼底溅起星点窘恼,说起话呛脆似芥辣瓜条:“二老爷您也是熟读诗书礼易乐春秋、深谙孔孟之道的大儒,岂能出尔反尔轻诺寡信愚弄我这小女子,如此这般我自去找能宿的空房就是。”
许彦卿好心提醒:“吾现不是甚麽大儒,是一介商人。”
商人重利善谋轻情,天下皆知。
桂喜瞪着自己的足踝:“我真要走了!”
许彦卿“嗯”了一声,松开手随她:“赵妈困在外间,人很警醒,小妾晚来不伺候爷却另睡旁处,明儿传至老太太耳里,你怕是逃不过一次罚,更况这楼里无人宿的那间房长久空关.......”他压低嗓音沉沉地:“因为那房里吊死过老姨太太,你都不怕就去罢。”
桂喜听得头皮发麻,斜眼睃他神情似笑非笑,恐不是在诈她,一赌气连薄毯也不要了,趿鞋下床直朝门外走。
抬手猛掀起绣花帘子,不期与赵妈脸对脸碰到一起,彼此都唬了一跳,怔过稍顷,赵妈拍着胸脯道:“二姨nainai要往哪里去?”
“赵妈又在这里作甚?”她不答反问,廊道里只吊挂着一盏宫灯,被窗缝溜进的凉风死缠住,昏红光儿便把人影拉长了,直往雪白的墙壁面努力攀扯,再远些的尽头,似山崖一处刚见天日的洞口,黑漆漆Yin森森含着几许未知的恐怖。
赵妈把另手托的方盘凑她跟前:“给二老爷热滚的牛nai,他方才淋过雨,我滴了几滴紫姜汁,只微微辣还能驱寒气。”
她被自己的忠心伺主感动不已,却瞟见桂喜一脸心不在焉,顿时不悦,扬高声气说:“这原不该是我管的事儿,二姨nainai对老爷多上点心罢......二姨nainai可有听麽?”
桂喜惊转回神,勉力笑了笑:“赵妈费心,由我给二老爷端进去。”
接过托盘复又辄返房里,一步三挪走至床沿边,许彦卿侧身朝里躺着,她嚅嚅低唤:“二老爷喝牛nai......”
没应声儿,伸手戳戳他的脊骨,也不见动,呼吸听着沉稳平和,似乎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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