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也知道。
她嘴角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世事难料。”
她不由得想到陆嘉学冷淡的脸色。在前世的丈夫面前,她要被赐婚与别人,还是因为别人想讨好他。
前世被他所害所骗还不够,现在还要因他而陷入纠葛之中,身不由己。
宜宁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程琅正看着他。
槅扇外的阳光映着他的俊逸雅致的脸,身上月白的细布直裰。他的手指微微扣着桌沿,猛地被宜宁发现了。他才淡淡地移开了,说道:“明日朝会之上,我将要调任都察院佥督御史了。”
佥督御史是正四品的言官!
“我这倒不算什么。”程琅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位三哥更是厉害,他应该要升任工部侍郎了,徐渭力保,又有浙江水患的功劳在,这位置十拿九稳。”
“佥督御史还不算什么,别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的。”宜宁笑着摇了摇头,佥督御史在都察院里掌官员纠察,已经是手握权势了。
她低头时却一时失神,拿着绞线的剪刀稍不注意就划到了手指。
那剪刀的尖头十分锋利。指头一痛,很快就溢出血来。
“怎么了?”程琅皱眉,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抓住她的手,见那条血汪汪口子还拉得有点长,就无奈道。“怎么这样伤着了……”
宜宁被他抓着还是不自在,毕竟他成年了,不全是那个小程琅了。偏偏他又亲近自己,不好拒绝:“无妨,这伤口浅得很,只是破了皮而已。”她用力一抽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有抽动。
程琅抬头看她,她娇小的身体靠着迎枕,肤色白里透红。她的手腕是太小了。一掐就能紧紧握住,稍一用力她就挣都挣不开。
他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原来梦里,他已经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了,宜宁还是那般娇小的样子。他就是这么欺身压上去吻她。看到她在自己身下怒视着自己,他就怜爱地捧着她的脸安慰说:“别怕、别怕。我是阿琅啊,你的小阿琅啊……”
虽然那只是他的梦境。
宜宁终于把手抽了回来,让丫头去妆奁里拿纱布进来。她把指头的那点血擦了,拿纱布围了一圈算完,她就是懒得包,何况本来伤得就不厉害。
程琅就把那双鱼戏莲纹的笸箩拿过来,找出了药酒要让她涂一涂,再重新包上:“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人从台阶上推下来,摔伤了膝盖。你觉得我哭得太惨没有男子气概,不想理会我,就把我扔在二nainai那里,还是我哭着回去找你……”
宜宁听他提起他儿时的事,笑道:“我那时也不知道你是被人推下来的。记得是你二nainai家那个胖孙子推了你,好像是叫瑞哥儿的,他现在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没有,他早就死了。”程琅轻描淡写地说,“他十二岁那年跟几个世家少爷去爬香山,从台阶下跌下来,肺摔伤了,抬回去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冒血泡……后来没有活下来。”
宜宁微微一怔。这么巧……是摔死的?
程琅终于给她包好了。他喝了口水说:“陆嘉学离京,他剩下的事只有我来做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一口小茶杯留在小几上,宜宁让大丫头送他出去。望着那口杯沉思片刻……这些人的心都比普通人要来的狠,她是自认自己做不到的。不过程琅在她面前总是挺尊敬的,小时候的事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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