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颂拉开抽屉,那封信躺在那里像坠楼后的汪和一样,安安静静。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随后又随着呼吸松开,把信抽了出来放进书包里。
客厅里养母正在吃药,白色药瓶里黑色的药丸被倒在她手里,她一仰头,药随着水一起咽进了喉咙里。
“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吗?”养母放下水杯走了过来,担心的问。
“没有,忽然想爸爸了。”沈怀颂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养母叹了口气,在单位上听说了A中发生的事,她没敢向沈怀颂多问,怕又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她轻轻的拍了拍沈怀颂的头说:“去吧。”
沈怀颂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了那扇紧紧关着的门。
这个屋子不大,只能放的下一张小床的长度,却摆了一个简易的灵堂,一个军人模样的黑白照片摆在正中间,面前的香炉里檀香烧尽只留下灰色的香灰。
沈怀颂从起旁边装着檀香的盒子里拿出三根,打火机点燃了檀香,一股宁神的香气慢慢的发散在整个房间。
养父去世的那天,国内一宗贩毒团伙在A市被围剿,剿获毒品90公斤,但是围剿过程中爆发了枪战,六位缉毒人员不幸牺牲。
沈怀颂和养母赶去医院的时候,养父躺在已经接近奄奄一息,旁边还站着几个穿警服的同事,好像是为了等他们母子来,养父硬是吊着口气小口的在呼吸。一看到他们过来了,他从被子里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养母马上伸手和他握住,哭的不成样子的脸趴在病床旁抽泣。
“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了..”养父看着妻子因为抽泣不停耸动的肩膀,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
他又转眼看向强忍着不出声,泪水模糊了整个脸的沈怀颂,虚弱的说:“颂颂..爸爸....陪..不了..你..长大了,记..记住..要做....”他说话仿佛用了全身力气,忍不住停顿喘息了起来,又勉强的说:“一个....正直的人,要..好好..照顾..妈妈。”
沈怀颂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频频点头。养父说完仿佛松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看着妻子抬起的脸,已经发不出声的嗓音含糊的说,我爱你。
说罢,手失去了力气落在了床上,心电监护仪因为探测到心率为0开始哔哔的叫了起来,哭喊声一刹那在房间此起彼伏的响起。
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这是养父对他的期望,是他弥留之际希望沈怀颂这一生可以做到的。
沈怀颂轻轻关上门,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着唇回了房。
第二天早自习下课,教室里大家开始在交头接耳的私语着汪和为什么要跳楼。
“听说他喜欢自虐,他的手上有人看到有些奇怪的疤痕。”
“我Cao,看起来这么乖,私下玩这么大?是不是有抑郁症啊,这种人多半也有抑郁症吧?”
“这我哪儿知道,要不你问问他去?”
“滚啊哈哈哈哈哈”
乱七八糟的流言又变成了嬉笑声。沈怀颂很想大声的喊,不是的,不是的,汪和是被人害死的,他的伤口不是来自于自虐,他的死亡也不是来自于自杀,而是那些恐怖骇人的欺凌。
沈怀颂捂着耳朵,听见自己的胸膛心跳的厉害,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书包里的信,直奔六楼的校长办公室。
他一路的心跳声仿佛打鼓声在给他壮胆。走到六楼时,校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身材肥胖的校长穿着戴着银边眼镜,白衬衫打着黑领带,稻色的西装外套只够扣住下面两粒扣子,他正在低矮的黑色茶几上烧开水洗茶具。沈怀颂敲了敲门,校长抬起头,一看是沈怀颂。这人他是认得的,本校的第一名,气质清清冷冷的,有股老旧的文化人身上的那股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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