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不知因何事触怒了掌门,悄无声息地收拾行李回了门派。弟子们许多年没有见过掌门这样动怒,默契地小心行事,绝不多说一句话。本就冷清的院子,连风都寂静下来。
钟离姝对此事一无所知,千里之外,她正站在沈追房门前拍门。沈追已经闭门许久,由不得她不担心。
拍门声响了几下,片刻后打开一条缝,放进去细窄的光。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钟离姝连忙问,“小追,你怎么样了?”
“没事。”沈追勉强笑了一下,“喝了酒贪睡,先一步回来,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钟离姝见他强作笑颜,犹豫片刻终究是没说,“好好休息。”
那日沈追走后,她曾与沈行风短暂交手。沈行风驾驭着锋利的剑意直言:“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更何况他是剑宗之主,两派不宜交恶。钟离姝出了院门,拿出瑶琴指尖流泄一片凌乱琴音。可恶,她会受人威胁一定是因为不够强!这御音术还是要勤加练习才行。
沈追关上门,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痕迹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魔修混迹青州城的证据遗落在了ji馆,此事非同小可,他要回去一趟知会沈行风。
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去后院牵了小茸出来。小茸这些日子在沈荞的照料下,皮毛油光水滑,体态明显圆润。见了他,嘴里塞满饵料的代步灵兽眨巴眨巴眼,含糊地嗷呜了一声。
沈追揪着它耳朵尖上的绒毛,低声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小茸这才想起他似的,几口吃完草料,舔了舔他的手心。沈追坐上它的背,晃晃悠悠地从青州城起飞。
剑宗热闹依旧,离飘渺峰近了慢慢才显出凄清之感。已是深秋,连绵的竹林绿到深暗发灰。他把小茸系在半山渡口,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很快回来。”
说完举步沿小径上山去。石径通往山前住处,离那里越近沈追步伐越是缓慢。那夜的记忆如利剑般悬在头顶,他已刻意不去回想,踏足飘渺峰却被搅起受辱时的耻辱、恐惧,还有一丝无由来的怨恨。
他那时病急乱投医,为了求救不得不对银铃道破真实身份。就算最后差了一点,也不难猜出壳子里的人是他。可沈行风没有来。
沈行风容不下别人妄动属于他的东西,又怎么能忍受此种行径?不理不睬,或许是在放任别人欺辱他。作为只属于沈行风一人的鼎炉,他沾染上污浊,回去也许有更严厉的惩罚在等着他。
若非必要,沈追一点也不想面对他,说完事他还是出去躲着吧。
沈追提着气穿过林间小道,道路尽头迎面走来一个青年。沈追仔细一看竟是沈墨,他莫名其妙放松些许,快步上前,“小墨,我有事要你转告沈行风。”
哪知道沈墨比他更快,迎上前来,向来稳重的人自眉间流露焦急,“五叔,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师尊卧病在床已经五天,成日不省人事。”
沈追预备要说的话卡在喉中,沈墨神情不似作伪。算来那正是他顶着“秦雎宁”的身份与沈行风决裂的日子,他竟然从那时候就病倒了?他不知想到什么,神情陷入怔忡。
倒不怪沈墨演技出神入化,立刻把沈追唬住,这里面因着沈行风此时模样起码有三分是真。
沈行风回来后对着铜镜映照出的后腰烙印,眉心微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性烈如火的沈追,就算是拼着玉石俱焚也要咬他一口。焰纹以肌肤为底,以渗出的血ye描摹,不断重复着烧灼的剧痛。沈行风试着治愈伤口,却发现那里被施加了恶咒不能完全愈合,至多结一层浅浅的痂,稍有不慎便会裂开。
而且沈追极有可能通过留下的痕迹找到他。他给伤口施加了一点隐蔽法诀,忍着疼痛穿衣时眼尾忍不住浮现一点嘲意,真是自作孽。
沈追不久就会回来,戏要演的逼真。他暂时断了根治寒毒的解药,只剩下唯一一粒,又催动魔气在体内肆掠。这缕从鹿鸣处得来的魔气他一直压制在体内,佯装不知,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一用了。
准备俱全,寒毒和魔气一起攻上心头,沈行风当真呕了几口血昏迷过去。
沈追绕过沈墨,一路疾行奔到二楼卧房,撩开隔断用的布帘时顿了顿,少倾掀帘进去。
能容纳两人的卧榻上冷冷清清地躺着一个人,沈行风黑发散乱,他失色的脸偎着柔软的锦被,光华内敛的双眸掩在睫羽下,像一尊脆弱的瓷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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