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悠闲的小长假,周纯玉斜倚着窗台看书。或者那也还称不太上一本书,只能说是一本食谱。他漫不经心地往食谱上的步骤区看两眼,更多的时候却放在窗子之外。明净的玻璃映射出楼下不远处的景色,一个人在花野中同样散漫地走着,不时弯腰侍弄那些足下的花草。他的重心大概也不在那些可怜可爱的花草上,因他也会时时抬头,将目光投射在别墅某一方窗玻璃上。
此时他们在彼此的视野里,大概就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一张白纸上的逗号。
可那逗号的尾巴,竟会如此的俏皮可爱,让人看上一次,下一回再停留的时间又会更久那么一点。
不过这唯有两人知晓的情趣,显然不为外人所知。
阮合全不知道他打搅了什么——以一个常人的思维,他绝想不出周纯玉会隔着如此的距离,以那样的方式和另一个人产生某种联系——他走进来,殷殷地问:“哥哥,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周纯玉将转椅拨回桌前,将饱受冷落的食谱收在一边,看着阮合:“当然。”
阮合本就有些赧颜,看着那食谱的封面,脸颊一时更热起来。他局促不安地小声说:“我想学做菜。”
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阮少爷来说,下厨,这可太难了。他向来聪明,学什么都极快。唯独在下厨这事儿上,无论如何都不开窍。他怕脏怕乱,怕油星子,连碰碰食材上沾的泥灰都十分勉强。
周纯玉有些意外。
他对宋恒玉虽然不关注,但托某些人的福,他还是知道宋恒玉“下厨做过十分鲜美的鸡汤”这种事的。他挑一挑眉毛,压都压不住心底的幸灾乐祸:“怎么,恒玉做的菜不合你胃口?”
“不,他做得很好。”阮合瞄了一眼外边,踌躇一会儿,还是说,“但他越来越忙了,每天回来还要管我,我觉得……”
周纯玉笑了笑:“不是还有赵姐吗?再吃不惯,来我这儿搭伙也是一样的。”
“不不不。”阮合疑心周纯玉故意和自己作对,故意屡屡将话岔出去。他几乎要像过去那样跟眼前人求饶了,最后还是一狠心,把真心话说出了口,“我也想为他下厨试一试。”
为免周纯玉再横生枝节,阮合将食谱翻开,刷拉拉找出几页他想学的,提溜那几页纸给周纯玉看:“想学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周纯玉瞄了一眼,都是些很家常的菜,对于Jing于此道的他而言,实在是驾轻就熟:“你倒是知道循序渐进。”
阮合对菜式没有“难易”的概念,往常对他来说,那些只不过分为“好吃不好吃”和“Jing致与简单”。周纯玉这样说,他下意识便解释:“我不太知道,不过恒玉喜欢。”
周纯玉摸了摸菜谱本子光滑的书脊,想了一想,笑起来:“好吧。你这是打算接受他了?”
是的,尽管宋恒玉与阮合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两个人亲密得几乎日日肌肤相贴,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承诺。
名义上,周纯玉和阮合的婚姻仍旧在继续。在宋恒玉真正独当一面之前,阮家不可能同意阮合屈就第二次。即使是在床上最意乱情迷的时刻,谁也未曾诉说过半分热烈的爱语。
阮合有时,忍不住要将自己从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抽离出来看。他细细地观察宋恒玉,这是一个清隽漂亮,沉默但又出色的青年人。他每天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满足自己的一切索求,在细枝末节处也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偏偏没有一句真实的流露。恋慕一个人,真的可以恋慕到一无所求的程度吗?
宋恒玉分明是严烬的学生,为何师生两人竟可以如此天差地别,一个要拥有全部,一个却可以寸丝不求。
阮合无法想象那样的爱情,他想要的也绝非那样的爱情——如果他的另一半对他毫无独占欲,那么他对他的另一半,也就不会产生归属感。
阮合当然不要做宋恒玉的附属物,不要做一个漂亮的物件被摆在谁的房间里,但是阮合仍旧希望,他能成为他的人。他成为他的,他也成为他的,他们彼此交付,彼此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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