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陈靖芝让vanilla从角柜里找出一支药膏,他坐在床上,将药膏从vanilla那儿接过,又递到许恒手里。许恒驼着腰背,站在床边。他张开手,露出赤红的掌心,战战兢兢地从陈靖芝手里接过了药膏。
“拿回去擦脸,好了就还给我。”陈靖芝说。
vanilla圆睁着眼睛,从后方抱住陈靖芝的腰,对许恒说:“你还不走?”
许恒一愣,忙不迭应声:“谢谢老爷。”
他感到脸庞火热而刺痛。他不敢眨眼了,但是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陈靖芝的样子。陈靖芝被情人拥抱着,眼睛却看着他。alpha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很喜欢他似的。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他不得不用手撑着栏杆,因为他的膝盖像是将要裂开了。他提心吊胆害怕自己下一步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所以他走得慢吞吞。大门口没有人,他按下门把,看见门外昏黄的日光。
庄庄站在门边,面色苍白。他看见了打开门的许恒。庄庄上前一步,撑开门,托起许恒的手臂,说:“你没事吧?”
许恒抓紧手里的药膏。膏管冰凉,但不滑腻。他跟着庄庄走出去,门从他身后关闭时发出了因零件生锈产生的“嘎吱”声,像是向这幢房子发出了一声通知。
许恒用干哑的嗓音对庄庄说:“我、我以为你回去了……”
庄庄架着他慢慢走向主宅:“老爷不会让闲杂人等留在主宅的,我出来之后就去跟王管家报备了,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等你。”
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之后,许恒小声问庄庄:“我会不会被扣钱?”
庄庄正忙着拧毛巾,闻言啼笑皆非地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钱?”
庄庄替许恒擦了脸,许恒疼得龇牙咧嘴。擦完脸后,庄庄又把冰袋放进毛巾里,包裹好,递到许恒手里:“我得走了,刚刚拉了一个小冰箱进来,里面还有冰袋,你记得及时换。给你请了三天假。”
许恒用冰袋捂着脸,他的手有些颤抖。他说:“谢谢你……对不起,我总是惹麻烦。你的脸没事吧?”
庄庄叹了口气:“别说了。你现在连我的脸都看不清,好好休息吧,晚休前我再来看你。”
当晚,在庄庄回来之前,许恒接到了李哥的电话。这个腿还瘸着的男人有一副具有标志性的嗓音,许恒觉得他的声音像是夏天夜里鸣叫的青蛙,这倒不是说李哥的嗓音嘶哑而难听,而是指他说话时的姿态总是很夸张,像是表演一样,一忽儿小声,一忽儿大声。
“小许,在陈家过得怎么样?”
许恒大着舌头回答:“挺、挺好的……谢谢李哥。”
李哥说:“怎么了?我听你这声音像是在吃东西似的。”
许恒沉默了一瞬,才说:“是、是啊……李哥,不好意思。”
李哥的声音开始大起来了:“吃得饱吗?穿得暖吗?干活累吗?没给人刁难吧?你看李哥多关心你!”
许恒只能模糊着应是。
接下来李哥的声音又开始变小。他像讲悄悄话似的,对许恒说:“你见到陈俊程了吗?”
许恒犹豫了一下,说:“没……没有,还没有见过,李哥。”
许恒以为自己会发烧。在此之后的三天,他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吃饭——庄庄会固定送早中晚三餐给他。他的脸确实擦破了,膝盖也肿得硕大。不过后来庄庄从王管家那儿要了热敷膏,敷上几天以后膝盖就渐渐好了。他用陈靖芝给的那管药膏擦脸,脸上的肿伤好得很快。终究没有发烧。不过最终他还是足足休养了一个星期,庄庄还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他不仅要被扣掉一个星期的工资,还因为打翻了书要被扣除另一笔奖金。自从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许恒就跟死鱼一样活不起来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没有再用陈靖芝给的药膏。事实上他只用了四次,每次用量都很少。
庄庄说:“好得还挺快的,不过还是有一点点肿。”
许恒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我从小受伤就比较快好……”
“留疤痕么?”庄庄问他。
许恒说:“好像没怎么留……”
“真羡慕你。”庄庄也摸了摸许恒的脸颊,“哇,真舒服,好像布丁一样。”
许恒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想起那一天alpha在轮椅上俯下身来轻柔地摩挲他的脸颊。那时他的脸很痛,alpha的手凉得像清泉。
他对他说:“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他看着alpha的笑餍,几乎忘记是这个人害他变成这副凄惨的样子。药膏被放在床头柜上,每当他将它凑到眼前拧开,他就能闻到这上面有着朦胧的alpha的信息素的气味。这味道是沉郁的,沁香,像花又像树。他不知道要不要真的把这支东西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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