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舒作诚从梦中醒来,花费半晌的功夫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正身处于前往平金的马车里。他伸手掀开竹帘,见天色已是晌午,日头正盛。他转头看过一眼身边打瞌睡的元荔,又发觉韩昭正安坐在自己的正对面,同样也在闭目养神。
当日韩昭所言没错,各大门派将选派代表赶往平金,商讨明年武林大会的相关事宜,他消息灵通,此后不过五天贯清便收到了通知。此等江湖大事贯清谷也要照例现身,王府、东磬剑庄和训真道观的人马也同时会在此地相逢。
汤尹凡本是计划只身前去,无奈耐不住舒作诚的软磨硬泡,再加上他又怕东磬和王府因舒渝非受伤一事一并找自己麻烦,韩昭又在身边坐诊,这才硬着头皮带着这个重伤尚未痊愈的病患日夜赶路。
继那日之后,舒作诚在谷内养伤半月,期间韩昭多日守其身畔,辛勤照料。那人平日话语不多,也不愿主动开口同他闲聊,舒作诚顶着老脸拉他问东问西,每次喋喋不休,硬是讨了一身嫌。
韩昭有意去往缺月楼寻求赤血阳剑下落,算是顺路,也就大大方方跟来,有马车坐总比风吹雨淋地奔走好得多。缺月楼是早期从西域迁来中原的几个异国门派之一,建于西北平金一带。其门派独擅长刀,武术高超,在江湖地位颇高,不容小觑。
流灯殿也是异国门派,名声口碑却远不及缺月楼。在江湖众派眼中,韩昭是流灯殿的走狗,众人此行又是去探讨对付流灯殿一事,若他随意现身,怕是会引起大乱。这次他装作下人混在贯清的车马队伍里,也好浑水摸鱼,方便行动。
舒作诚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提提盖在自己膝上的被褥,熟料惊动一旁的元荔。
“少爷?!”他大惊小怪,大喊一声。
舒作诚被他吓了一大跳,余光不自觉瞥向韩昭,见那人也闻其声睁开双眸。
舒作诚瞪他一眼,不知该怎么数落他,此时困意消退,无奈打发道:“没事没事,都继续睡吧。”
“少爷还想吐吗?”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自己胃里还着实是不舒服。
如今算算,他腹中这胎已有四个多月,近日害喜着实严重,马车摇晃,更是害他断断续续吐了一路。
韩昭见他一只手搓了搓鼻子,连忙取出凳板下的痰盂,舒作诚干咳两声,伸出手对他摇摇,搪塞道:“不吐不吐。”
“你脸色不好。”韩昭略显担忧。
“我的脸色能好吗?烧鸭卤rou通通吃不下,每天都是喝苦药汤子度日。”他抚着胸口,再次掀开帘子透气。仲秋节他病重没赶上,重阳又是在床上过的,现在出行十日,竟是要入冬了,铺面而来的寒气激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韩昭闻言不语,他自知舒作诚此番遭罪皆是拜他所赐。
元荔掏出帕子赶着帮他三两把擦去鼻涕,一边劝道:“好少爷,外边儿风大,别看了。”
舒作诚乖乖放下帘子,问:“还有多少日到平金?”
“不知前方气候如何,若逆风而行,需得五日。”那人道。
“哦。”他不以为意应了一句,心中念着上次去平金已是十五年前,正是他师徒二人分道扬镳那次,平金一役舒作诚重伤而归,韩昭身世暴露众叛亲离,急景流年,如今回头再看,早已物是人非。
舒作诚从怀里掏出个布囊,从中掏出几粒药丸,又在袖口里取出几片草叶,埋头将药丸包裹进叶子里系成死结。他忙活了好一阵子,以致元荔单是看他的这些小动作都看出了神,他分别将手里的几个药丸包好,抬头对韩昭道:“喂,你把手伸给我。”
韩昭无心理会,舒作诚连忙掀开毯子起身凑到他跟前儿,马车摇晃,他站姿不稳,韩昭伸手连忙扶了他一把。
舒作诚在他身边坐下,一把拉过那人的手,有意将那物什儿塞进他手心。
韩昭的拳头攥得紧,他费了好些劲儿也撬不开,韩昭的手也很冰,冰得骇人。
“此为何物。”
见那人不收,他忙道:“你把嘴张开。”
“你先说清,这是什……”韩昭话说到一半儿,就见面前这小子斯毫不客气的两只手把住自己的嘴巴,将手指拼命往他的牙关里面塞,铁了心地要撬开他的嘴,傻子也知道,他有意要将那物放入他的口中。
匆忙间韩昭双手紧紧抓住那人左右两只手腕,他平日不苟言笑,此刻脸皮被舒作诚撑出了一副滑稽的模样,逗乐了一旁看热闹的元荔。
他不准那人轻易打开自己的口腔,也生怕咬到他,还同时想要开口问问他手中所握究竟是何物,此时情景实在难堪。
舒作诚这冲动而行的举动如果顺利进行还算说得过去,但现在他二人僵持不下难免有些滑稽幼稚,荒唐可笑。
他见自己这点儿小力气根本板不过那人,也是心急,从而站起身子,打算借助身高来增加优势。韩昭武力深厚,舒作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人趁机使劲儿将双手往两个方向拉开,随即将头往后一仰,生硬地将那人的手从自己嘴里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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