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不过只有颜京墨的一只手掌大小,它身体透明,全身腥红,已明显生出一个婴孩的模样。它小手小脚生得俱全,身体蜷缩在一起,颜京墨不忍细看,捧着它的手不禁打起哆嗦,他将那孩子捂在胸口,试图用长袖挡住。
汤尹凡迅速同他使了一个颜色,示意他赶紧将这孩子带走。
舒作诚虚弱的手抚上汤尹凡的小臂,他人早已虚脱,恍惚中却异常坚定地道:“给我看看……”
“看不得,你现在不能伤神。”汤尹凡有意挡住身后渐行渐远的颜京墨,他捂上舒作诚的手,只觉得那人全身依旧滚烫。
那孩子还未降生便受尽磨难,如今他再不多看一眼,恐是今后再无人有意惦念住他的模样。即便不是舒作诚的骨血,却也是他孕育数月苦苦诞下的孩儿,舒作诚也不知哪里的力气撑起身来从床榻坐起,不顾体内宫缩未止,争抢着赤脚落地。
“师兄,咱们不看了……”汤尹凡连忙将人拦进怀里死死搂住,他将下巴抵在怀中人被汗水染shi的发丝之中,他知他心思,安慰道:“今日若多看一眼,怕是再难忘却,他的模样会伴随你的内疚永无止境地折磨你……师兄,那孩子去了,放手吧。颜京墨会好好善后的。”
舒作诚想要反驳,却因一时力竭,晕倒在他怀中。
终是未能见上一面。
待汤尹凡助其将胎I盘娩I出,再帮他把身子擦干洗净完毕之时,已至傍晚。舒作诚烧意未退,Jing疲力尽,早已不行人事。
汤尹凡同元荔将房内血污清理干净,二人端着的铜盆里混着血水。他刚刚迈出门槛,就见一黑衣之人堵在西厢房外,为他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
他没好气的瞥了那人一眼,道:“不守在火盆面前,到有闲心思来这儿瞎转悠,没见本大爷正忙着吗。”
韩昭有心留意盆中脏水泛红,却依旧面不改色,他冷声道:“有话问你。”
韩昭出口简略,省却了好些个词汇,听起来像是在审问,又似强迫。汤尹凡闻言好生不爽,心道那人说话倒是丝毫不客气,于是他啧了一下嘴,道:“本大爷心情不好,没空招待你。”
说罢,他打算转身绕过。
韩昭伸出臂膀,拦下其前行的路,直接问道:“《药间集》……”
“书我都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在舒作诚生产之时,汤尹凡曾因白均一的病情而前去东厢房照料,韩昭提出要借用《药间集》查阅的要求,关键时刻汤尹凡未同他再费口舌,难得阔绰地将这本书取出交给他。
“是真书?”韩昭问。
他口出此言,汤尹凡瞬间火冒三丈,他责问道:“你此话何意?你认为这本书是假的?!你师父的笔迹,你是看不出来还是怎的?!”
“此书未曾遗失,未曾缺页损坏,也未曾修补过?”那人又问。
“废话!”汤尹凡对他的发问而感到匪夷所思,“此书我一直悄悄藏着,它封存于石棺多年,这些年无人动过,也未经他手!”
那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忽然面色黑沉,低眉垂首,他疑云满腹,奚幸不解。
韩昭又问:“舒渝非……”
“你是瞎还是聋,这都一日一夜了,你当真置身事外一无所知?”那人一提及舒作诚,汤尹凡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道:“他同火盆一样,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他也全身的伤,危在旦夕!马车回程颠簸一路,他伤口暴露身中邪毒痛苦不堪,他有身孕在身,胎死腹中,可一路上你竟熟视无睹,未救治他分毫?!”
“毒?什么毒?”韩昭大梦初醒一般,不知他此言何指。
“若不是为你冒死潜入缺月楼,他也不会受此苦楚。”汤尹凡咬牙切齿道,“如此危险之事,你自己不管不顾也也就算了,竟任由他同你一起荒唐?!”
夜闯缺月楼一事中,那孩子竟因此受了伤,中了毒?韩昭当日急着夺剑,未能仔细善后,对此,他当真不得而知。事后,舒渝非还因他蛊毒发作一事在自己身边日夜照料,他心生一股歉意,自惭形秽。
半晌之后,他又问:“舒渝非医术如何?”
那人突发此言,的确是汤尹凡意料之外的事,凭借着他师兄的秉性,自然是多少在那人面前暴露了医术。他只得圆场道:“苏宸医术了得,他跟在苏宸身边多年,自然是耳濡目染受其影响,又有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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