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圣诞夜爆发的那场不愉快,我沉睡了两天。
梦境像不断旋转的万花筒,又好似是Jing心剪辑过的电影片段。我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直到我看到Rex的笑脸沉入一片燃烧的海洋中。我醒过来,父亲待在我的房间里。他上身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衬衫,闷出一身汗,正在看一本书。窗外是模拟的云彩,火烧一样红。我大概可以判断出现在是傍晚。我不做声,父亲并不知道我已经醒来。
我细心打量着他。他有着细而弯的眉,长而窄的眼皮,水色一样的眸。不说话的时候像只Jing致的人偶,冷淡又疏离。不知为何照着他的基因改造而成的我偏偏多了一团绵软的稚气,也许因为把眼睛弄大了一点,把两颊的线条勾画得柔和了一些,把微勾的鼻头捏得翘而圆润,于是冷淡成了倦怠,疏离变成安静。父亲察觉到我的视线,终于抬起头来。我忽然感觉他有点陌生,明明刚才还是很熟悉的。他放下书,走到我身边问我觉得怎样。他给我更换了新的机械零件。
我活动了一下。他问:“感觉灵活一些吗?”我说不确定,因为身上驳接了太多电缆和电子管,再轻盈的身体也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父亲又帮我调整了一下。我问:“你今天不用去动物园吗?”他说他请了假,这段时间都可以留在家里陪我。
我应该是很开心的。许鹤宁离开了我们,他不用去工作,我们这几天就像过去一样形影不离。他会给我念诗,陪我看旧纪元的电影,偶尔玩玩国际象棋……壁外的天空晴朗一些,他会抱我出去看星星。我们一起坐着轻轨,穿过一片红色的荒漠。月亮从山的背后升起来。
期间,阿廖沙联系了我几次,和我商讨入侵BABARA集团基因库的计划。我正在制造一种慢速病毒程序,mandala给我的创意,在程序的逻辑内核里写入我的密码。当它缓慢渗透进目标的防火墙内,与对方的安全警报网络的逻辑不断交互,便可以将被入侵的对象整合进由我的全息网络中,从而接受我的调控。
父亲正在念一首诗,里尔克的《沉重的时刻》。他停下来,问我觉得这首诗如何。他念了什么?我没有听得很清楚。他似乎很想培育出我的文学细胞。我说:“我不喜欢诗。”父亲便笑了笑,问我:“那接下来看电影好不好?”我觉得很无聊。和阿廖沙在一起要有趣很多,他会说一些很蠢的废话,逗我发笑。你敢相信吗?他还在纠结我为何对《白雪公主》这场表演感到不满意!
我对父亲说:“我想休息了。”
他便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他踏出门口时,我不由自主叫了他一声。
我还是很依赖他。一见到他要离开,便会很惶恐。可是我又不怎么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许鹤宁。是不是一壶水反复沸腾也会变臭,是不是一种感情不断折腾也会变淡?我不想失去他,但是好像不像以前那么爱他了。我度过了从人到仿生人再到缸中脑身份转换的适应期,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便变得越来越轻。我甚至会想,他还能给予我什么呢?人造的躯体,虚假的记忆,暧昧的感情……全都经不起推敲,甚至我们之间曾经那么难忘的相处细节也变得很模糊了,我能够清楚回忆起的只有十八岁时的哭闹和争吵。我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更喜欢待在千叶城里的那一年。
我道:“父亲,我爱你。”
他眨动了一下眼睛,眸子里的柔情像水面掠过的波光。他笑道:“今天怎么了?”
“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便很想告诉你。”我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又轻笑道:“你以前说的是喜欢我。”
“那你呢?”我问,“你对我呢?”
他注视着我。我忽然想起他前不久给我念过的一首诗,“……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 /beloved on the earth. ”
他道:“我当然也爱着你,白白。”
父亲离开后,我安静地在房间里待了一会。这一刻,什么也不想去想,也什么也不想去做。意识流淌在网络空间中,一片银色,蓝盈盈的指示灯闪烁在远方,像隔了亿万光年的星星。但我很快便停止了这种危险的行为,将意识收拢,套上虚拟账号“Lain”,潜入Nights组织的内部。
我要联系一个人。
我来到他的房间。很少女,像粉色的拼贴画。有一面海报墙,主角都是裸体的少女和硕大的花。橱柜里放着一些杯碟,印着可爱的植物图案。地毯是羊毛绒,波西米亚风格。
这是Nights成员设置的聊天室,用来洽谈生意接受委托还有处理上门投诉等等对外业务。Trigger也有这样一个专属房间,是霓虹色主题的酒吧,墙上贴满他自己的情色写真,只有脸部打上彩色的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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