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觉得自己很少有想得那么明白的时候。
黄奇帆整个人比他想象得还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皮相都好看,但邹凯没跟他上床。邹凯抱着黄奇帆泡在浴缸里,用不那么激冷的凉水让他能缓解一点,他用手用嘴巴帮黄奇帆泄出来,让他不再因为药性那么难受,熬到天快亮的时候,黄奇帆才缓缓睡去。
即使是这样,黄奇帆还是发烧了,要是不拿凉水激着那药性肯定过不了,黄奇帆有意识的时候一定不想看见自己是那个样子的,邹凯小心无比地给他吹了头发,抱他出来就给他围上了浴巾擦干净所有的水,但黄奇帆还是发烧了。
他下去买药的时候在宾馆楼下又见到了那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邹凯去买退烧药,兴奋地跟旁边的人说话,没有避讳的意思,就是故意说给邹凯听的。
两个男人干那种事,能是滋味吗。你看,姓黄的那小白脸昨晚上肯定被人干了一夜,指不定现在都虚脱了。
虚你麻痹。邹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人冲上来想教训邹凯:你他妈说什么呢?
旁边人把他拉住,说邹凯现在上去,也有那小白脸受的。
酒店早餐可以叫到房间里,邹凯点了些淡粥,烧好热水等黄奇帆醒过来。他静静地等了很长时间,屋里依然很安静,直到邹凯走近时才发现黄奇帆紧闭的睫毛轻轻颤抖,枕头上有些水的痕迹。邹凯想喊喊他,但是觉得喉咙压得慌,说不出话,他出口的时候,嗓音有些不正常的低沉,他像是才过完变声期,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哥,吃点饭吧,吃完咱好把药吃了。
黄奇帆慢慢停止了颤抖,他看见邹凯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像他很小的时候养的小狗,眼珠格外黑,像透明的玻璃球一样干净,他开始想安慰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告诉他哥没事,但一开口他的声音像撕劈的琴音,早在昨晚就支离破碎了。
小孩,你为什么,没要我。
哥,我舍不得,真的,我真喜欢你。邹凯表白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
但他没办法,他自己救不了黄奇帆。他自己是不成了,那警察没法子吗!法律没法子吗!
他以为他自己被抓了,然后顺理成章地说出黄奇帆吸毒的事情,然后黄哥就会被保护起来,那些人再牛也不能把手伸到戒毒所里面去,他拜托了他以前的一位高干朋友,可以把黄奇帆的母亲偷偷转出去,但时间不会太长,只要在医院迟早被那些人知道。但只要那时候自己把实情说出来,警察叔叔一定会保护好阿姨的。
他这一切可能成立的前提是,黄奇帆一定有复吸行为。
但他不知道,黄奇帆没有。
黄奇帆被设计的那两回碰冰,没成瘾,他威胁那群人如果再让他碰那些东西他就自杀,如果要他这双手在调试剂的时候稳一点,最好别给他喂那些东西,嗑药嗑不出来新的配比。
那些人控制黄奇帆就是为了新型毒品,何况有他母亲在手里,黄奇帆一直都很听话。
事实上黄奇帆也撑不了很久了,他的手绝不能做出害人的东西,他长在制度和规则之下,见到的都是充满善意的人,肮脏邪恶的种子在他身上发不了芽。他故意拖延时间,装作不了解实验、没接触过类似物质、不懂毒品生产,但他很明白时间一长只有两个结果,那群人发现他在拖延时间,或者,那群人以为他是个废物。
他真的怕呀,怕自己死,怕母亲因为自己死,他每时每刻都处在这样的恐惧中。在他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常常想起来那个有点傻气的小孩,他开始真的以为那小孩不过是想玩玩,只是想贪新鲜和人上床。黄奇帆不介意的,他早晚要死的,也很快了,这些事情实在不能引起他伤心难过了,但是黄奇帆还是希望上床之后他能走得远远的,带着他的温度重新回到阳光下,也算是替他好好活下去。
但有一次他三天没睡着觉了,他实在太累了,他竟然想着想着睡着了,他在梦里看到了一双倔强的、漂亮的眼睛,闪着黑曜石一样的光,小孩说,我喜欢你。
哥,你要好好活下去,你不属于这里,我要带你一起回去。
哥,你千万,千万要等等我,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这是黄奇帆被基地控制以来,唯一还算温馨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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