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微微,草木芃芃,明明已是清浅的初夏,晚间的山风仍卷裹着些许寒意悠悠探进半开的雕花窗棂,月色入户,今日的无崖天,似乎有些诡异的安静。
床上的小国师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双目出神、明显心不在焉地翻了个身。
手中捏着的黄色小花在灯火的跳动下显得愈发娇艳动人,印刻在墙上的花影似乎也跟着作起舞来。
一如她那日言笑晏晏的眉眼。
他已盯着这朵花盯了五日了。
甚至在二十岁生辰那日,他居然开始头一回期待起自己的生辰来,原因不为别的,说起来倒还有些幼稚的可笑——
大概只有那日的美衣华服,才配得上将这朵花别在胸前。
少年几乎禁断的风月长弦,仿若在那日便被那人无意勾拨,悠悠婉转的旋律余音绕梁,已在他心中环了三日而不止。
她会来…她不会来……
那她什么时候会再来……
白天…还是晚上…可若是凌晨深夜…他已睡熟,她会不会就直接走了…?
而且明日便是他下山的日子…万一她到时候来寻不到他可怎么办…?
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般一个鲤鱼打挺,慌慌张张便将手中这朵碰也碰不坏、凋也不曾凋的小花小心翼翼揣进怀中,随意研了几下墨,便略显紧张地咬着下唇,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写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小国师再一次将桌面上的信纸揉成一团,随意一扔,便与地上零零散散几乎铺了一层的废纸丢在一处。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太rou麻、那个太客套…之前的也感觉都不好……
少年一脸烦躁不耐地将往日漂亮柔顺的金发挠得乱蓬蓬的。
地上的纸团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该死、该死!
给那个臭丫头留封信怎么就这么难!
明明都过去五日了…她怎么…怎么……
怎么还不来看他!
明明说好了的。
言而无信!讨厌至极!下次看她来了他还给不给她烤兔子了!!
然小国师正生着闷气,故作老成地背着手踱步间,视线却不慎瞟见屋角堆着的一小堆清理晒干的狐狸皮。
忍不住上前翻了几翻却愈发焦灼不堪,往日自己颇看得上眼的漂亮皮毛也成了垃圾一堆。
这只有点秃毛…那只受了伤…这只好像不错,毛色却稍微有点杂……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
不配她、不配她、不配她!
连给她做条冬日围脖的资格都不够!
上一刻还内里骂骂咧咧的少年下一刻却是一个转念开始沉心地研究起了今年的冬猎计划——
他定要给她猎到一条完美的围脖。
嗯,红狐狸的不好,红色显白却有点老气,还是今年走远些,去碰碰运气给她弄条白狐的绒脖更趁她一点。
一想到小姑娘将来收到围脖,笑成双颊染绯的可爱模样,定是还要与他说上几句体己话关心他几句,前半晌还郁闷焦躁到不行的小国师居然忍不住自顾自地先噗嗤笑出了声。
哎呀,举手之劳而已啦。
不用太感谢他。
他也就一般般厉害嘛。
哪知小国师魂飞天外地一个踉跄,下一刻却是猛然被人抓着脚腕,直接摔进了竹地板上,某个突而出现的深洞之中。
“唔唔…唔唔唔……”意欲出声的檀口在黑暗中被人从后狠狠捂住,少年吓得缩紧瞳孔,刚欲运起灵力挣扎一二,便听耳边低声传来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嗓音:
“阿黎,不要出声,跟我走。”
微微镇定缓了缓神,心中虽疑惑至极,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方遂放开对他的钳制,在黑暗中摩挲着拉上他的手,便带着他蜷身不断沿着狭窄的密道向前行走。
似乎过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待到两人从某处树洞中狼狈爬出之时,小国师只觉自己酸痛的脊背几乎要被拦腰斩断,简直疼麻得不像话,直也直不起身。
“齐叔,你这大晚上的搞什么啊?”少年一面揉着自己孱弱的小蛮腰,一面皱着五官,向一旁面色凝重的中年男人不断抱怨。
“闭嘴。”名为齐叔的男人低声呵斥,一语便将平日里唯我独尊、威风凛凛的小国师斥得禁住了嘴,随后便皱着眉将肩上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塞到他怀中,继而推着他,一边走一边低低快速嘱咐道:“阿黎,拿着它,一直往东走,过了前面那座山沿着那个溪流一直走…我已派了人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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