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心不甘啊,安昀肃和邢纪衡怎么就能一过十几年,人家还一个为一个的爸戴孝呢,人和人真就这么不能比?贺远不敢再求一辈子,他只求苏倾奕别忘了他,因为他忘不了苏倾奕。莫说他没法去恨,就是恨了——越恨越忘不掉啊。
周六他下班到家时天还没有黑透,进院刚走两步,脚底被什么硌了一下,将夜未夜的光线,人最容易眼花,贺远真希望自己眼花。拾起那叮当挂响进屋一看,苏倾奕的书本、衣物全不见了。几个屋能寻的地方他寻了个遍,不见任何字条或信,就那么一串钥匙还了他。
真狠啊,一句念想不留,面都不见了。贺远马上又去翻抽屉,左边打开,没有,右边……他已不知该哭该笑,他的所有——存折和户口簿,静悄悄又躺回原位了。
想起那时他让苏倾奕收下,苏倾奕笑说收到哪里还不都是在这个家,他非不,非要苏倾奕亲手搁起来。苏倾奕左右转一转脸,最后把东西从右抽屉到左抽屉原样调了一个位,说:“好了,现在是我的了。”
东西既然有收有还,心有什么不一样?
贺远仰头看着屋顶,眼睛撑啊撑,还是撑不住了。水雾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屋顶要掉不掉的墙皮依然悬在那儿;家什摆设依然是几辈子旧出的模样,白天太阳一照,那磨花了清油的板面像泛了波光的湖;就连空气,掺的也是老房子独有的沉味,胡同里家家如此。就是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光景,组成了苏倾奕在异乡的第一个家,这话苏倾奕对他感慨过啊,忘了吗?就这么说舍舍下了?
贺远的心空得滴一滴水都够砸出回声。多现成的流放地,苏倾奕把他们一年的感情都流放了,他在旷野一样的心里流放自己。
转天周日他睡到日上三竿,心由空变得好重,恨不得一个觉把半个月的乏都解掉,要不是唐士秋咚咚拍门,他真想把这觉续到明天。
“我说,那事儿是真的?”唐士秋进门一脸出大事的表情,“苏老师在教员室发喜糖了!”
贺远没睡醒似的,晃悠到里屋门口又晃回来,问唐士秋喝不喝水,还是喝茶,喝茶他去烧一壶。
“不是,你们俩真就……?”
“啊,掰了。”
“散伙了?说散就散,这也太……”唐士秋张张口,一时都找不到词,“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一个要结婚?”
贺远没说话,看他一眼,那意思: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就没和你说一声是为了什么?”唐士秋觉得这俩人平常好得穿裤子都是一人一条腿,成天粘在一块儿,说撕开就撕开了?
贺远摇摇头,他当然知道理由,但他不想认这理由。他说苏倾奕已经把东西搬走了,钥匙也还回来,是趁他不在家的空当,就没想见他。
“他没脸。太孙子了吧,够狠的。”唐士秋气不过,就像小时候俩人互相替对方拔闯。但其实感情的事谁也替不了谁,他总不能为了这事跑去找苏倾奕理论。这事就没法理论,拿什么支持理论呢?它是一场意外,意外是不作数的。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贺远说。能怎么办?
“真让我说着了,早说你个傻小子不是他的个儿,你不信。”
唐士秋想拉贺远出去转一转,散散心,怕贺远一个人闷在家里钻牛角尖,贺远说他现在只想睡觉。
“那你睡,我陪你。”
贺远却睡不着了,外屋坐着个唐士秋,他只会越发感到自己身边有多么空,床太大了。到底要什么样的缘才能让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一辈子啊,假如世上有先生教这门课,他第一个磕头拜师。他从被子里爬起来,出来对唐士秋说饿了,上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做的,弄点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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