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阳光不输夏季的毒辣。
刁钻地刺在身上,刺的人眼花头晕,端的就让心思飘远了。
譬如此刻,陆锦言在后头走着,瞧着前面人的身影,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就浮出脑海。
是四岁的他,跳脱的像个山间的野兔,嬉笑着在西山疯跑。
是九岁的燕宣,稚气未脱却已显稳重,迎面撞上奔跑不看路的他。
少年提溜起跌在地上的小团子,语气无奈又宠溺,不知道多少遍嘱咐注意安全。
温馨欢喜,是陆锦言想要一辈子珍藏的回忆。
小团子笑出了两个酒窝,嘴甜地喊着:“小舅舅。”
冰冷现实,是陆锦言打不破的障壁。
幼年时,他胆大包天,外祖家一整个定国公府的人都降不住他,就连他小舅舅的头顶都敢骑上去薅两把。
长大后,睿亲王越发风华卓绝、受人敬重,他却姿态低了又低、在陆家中的地位一降再降。
本就是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承蒙睿亲王心善,念着那点不带血缘关系的亲情,时不时出面帮他一把。
陆锦言曾数次心叹自己的幸运,摊上这样一个亲戚。
至少不久前,他还是这么认为。
直到那日,他的两位好友——相府公子与渝西王世子成婚,轰动全城。
燕宣一个局外人,竟也不知怎么地,高兴地喝多了。
听了戏,醉了酒,离了场,抓着他的小兔子压在花园角落的假山上,半晌又不说一句话。
陆锦言还记得自己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要扶他去休息。
覆着薄茧的手掌落在后颈,带着惊人的温度。
他听得燕宣窝在他颈侧轻微地叹了口气。
“傻兔子。”
语气和那年秋日在西山逮住他时,如出一辙。
心乱了,腿软了,陆锦言那粗放的神经在多年后的一个下午,终于开窍了。
一切逻辑都变得更加融洽,燕宣总是出现在陆锦言周围,不仅仅是照顾亲戚那么简单。
这份亲情变了质,燕宣藏在心里,藏了好久。
那时,或许是烈酒冲淡顾虑,或许是艳羡这对新人,他忽的就不想忍了。
可抱着惶恐的小兔子时,他又生生咽下已到嘴边的话。
却不想,这样的举动已经在陆锦言心上,播了种,生了芽。
随之而来的是,如山洪倒泄地恣意疯长。
陆锦言管不住那棵小苗。
但也跨不过那道世俗的槛。
倒也不是男子与男子不能在一起的规矩,毕竟他的两位好友已经做了这条道儿上的第一对。
只是,不管怎样,他都掩盖不了一些事实。
那是睿亲王,是他的小舅舅。
“阿言,到了吗?”
前头燕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那样好看的眉眼,冷不防地就撞到他眼睛里。
下意识地,一双杏眼努力睁大,回望过去。
燕宣似乎看到棕色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倒影,亮闪闪的。
兴许是日头太晒,他胸口生出一股燥热。
“嗯,到了。”
陆锦言后知后觉,慌乱地收回目光,上前推开厢房的门。
他顿了一下,又道:“请进,小舅舅。”
燕宣没应,衣袖一甩,大步向屋内走去。
半点视线都没分给他。
心头划过一丝失落,陆锦言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情绪。
他转过身,刚想再说点什么缓和,结果下一瞬就被拉着手腕拽进屋里。
“啪——!”房门紧闭,留下一众家仆在门外不知所措。
屋内,陆锦言被紧紧抵在门板上,对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有点发懵。
他想抬头,但能转动的只有眼珠,往上一瞟,就是那截如意云纹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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