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对于贺卿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突然调到边境去的莫止,被迫离开狄姆雷斯的二皇子,还有莫名出现的、封锁母星附近的帝国军队……他的大脑像是由严丝合缝的齿轮组建起来的机器,飞速地运转着,为他提供着种种可能的猜想。
他诧异地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些话语又被过度的惊愕堵在了口中。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伸开、收回、伸开又蜷紧。他的后背因为内心的焦灼而渗出了点冷汗来,黏黏地贴着他的衣服。
虽然他并不想过多地参与到皇室的政治事件之中,但他现下所能想到的那个最为可怕的可能性,让他不得不担起一种自觉——他现在正站在帝国历史的一个特殊节点之上,而政治的风暴将推着他向前行进。
……只是,这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让他始终惴惴不安。
他现在非常、非常地想要联系上他的亲虫们,谁都行,他的雄父、他的雌父,他留在母星上的另外几位雌父……他不清楚他们是否知道母星很可能将被封锁的这一消息,但他现在只想把这一情报,还有他那些可怖的猜想一一倾诉。
说实话,他是有些害怕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成年虫族,还有着前世的记忆,怎么都应该是一个坚强独立的雄虫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不懂事那样,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就委屈巴巴地向他的父亲们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但他有时候……仍然会害怕。那并不是一种纯粹的软弱,而是他害怕自己所熟悉的、所依恋的故乡会被伤害的胆怯和担忧。尤其在现在——在他被星盗带走,难以独自行动,无法干预地上情况的时候。
……他不希望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步。
也许是他长时间的沉默太过奇怪,没有得到回应的伊瑞布兰尔有点不满地伸出几根手指,戳了戳贺卿胳膊边的软rou:“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贺卿的手揪紧了身下的床单。他深深呼吸几下,好让自己能比较平静地回答对方:“我只是好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位来自遥远自由星的副团长总算是想起贺卿是个住在母星的帝国虫族,对方也必然会关心母星上的事件和别的虫族。他纠结得眉头堆在一处,想了想,这才十分不熟练地开口安慰道:“呃……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例行巡查,或者又什么,特殊的任务之类……的?”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迟缓,显然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如果当真只是什么普通的巡逻,这群狡猾的星盗才不会怕。他们有的是办法钻漏洞突破出去。然而,这些常年游离于生死、对危险的存在有着敏锐洞察力的星盗们,都在此刻选择了暂避锋芒,恐怕……
贺卿心里沉甸甸的,没个底。对于伊瑞布兰尔笨拙的安慰,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是吗?”
“别想那么多了。”伊瑞布兰尔没忍住,悄悄摸了摸贺卿柔软的发梢,又装作没事一样,“反正跟着我,你总会没事的。”
想了想,他又不太确定地、有点嫌弃地补充一句,“还有你的那个雌虫。”
面对着星盗这样的承诺,贺卿没有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好像在静谧之中睡着了,呼吸平缓,双眼紧闭,鸦羽一样的眼睫垂着,从侧面看上去就像是微微卷翘起的小刷子。只是他的四肢向身体中心稍稍蜷着,这是很明显没有安全感的、充满防备心的睡姿。
伊瑞布兰尔支撑起上半身,用他那双明亮的浅紫色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雄虫。他伸出手指,用指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贺卿深色的眼睫毛。
直到现在,他还有种像是做梦一样的感觉。
这么突然地,他想要找的虫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然后又这么顺利地把虫带上。虽然现在出了点小意外,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待一阵子,但他……他能和雄虫躺一张床上,这四舍五入下来,不就是睡过觉了吗?
他默默地把未来计划里的“和雄虫睡觉”这一项给划去。
伊瑞布兰尔就这么望着贺卿,在心里头抱怨——或者说是伪装成抱怨的,混杂着某种好奇心理的、甜蜜的嗔怪——他想,雄虫怎么能这么柔软呢?他曾抱起过贺卿,这是一具与硬邦邦的雌虫完全不同的rou体,与他的身体贴近时带来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当然,不仅仅是雄虫修长的躯体,还有雄虫的发尾,雄虫的眼睫……都是软软的。触碰的时候,就像是碰到天空的云朵、碰到织坊的棉团一样,触感好像很轻,但从碰到的手指的皮肤上,那种柔软感好像从雄虫的身上一路传染到他的身上,让他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就好像是……心头被什么细密的软刷给缓慢蹭过似的,留下一串带着痒意的印子。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手痒了。
毕竟当时抱起贺卿的时间太过短暂,这事儿又时隔许久,那样的感觉早已经变得很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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