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楚琼又来了，这是帝京的寒冬，大概怕她冻着了，宫人们给她穿得很厚，简直裹成了一个圆圆的团子。她还是和过去一样，刚刚进了殿，就朝里头喊道：

    “太子哥哥！”

    宫晏已经休息了两天，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其实不太想见楚琼，可是看见她圆滚滚的过来，明明鼻子冻得通红，还是对他笑得那么开心灿烂，又狠不下心来对她冷脸了。

    “怎么过来了？”他问。

    楚琼笑着说：“想太子哥哥了呀！”

    “是么。”宫晏淡淡地说。

    因为在养病，宫晏并没束发，一头散发披在肩上，他本来正在写字，此时将毛笔随意地搁在一旁，有些不同平常的散漫和不经心。楚琼看着这样的太子哥哥，莫名地得觉得有些陌生，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朝宫晏道展了展：“太子哥哥，抱抱！琼儿要坐太子哥哥腿上看太子哥哥的字！”

    宫晏起身把楚琼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却站在了一旁：“长高了，”他摸了摸楚琼的头，“认得纸上的几个字？”

    “太子哥哥为什么不和琼儿一起坐？”楚琼有点失落地说，可看到了纸上的字又神气了：“这些字琼儿都认识！‘天下之命悬于太子’，就是太子哥哥特别特别重要、还特别特别厉害！”

    宫晏倒没想到楚琼能看懂，他道：“你长大了，都能看懂了，那也该知道男女之防，教习嬷嬷该教过的，所以以后自己坐，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我的腿上了。”

    楚琼瘪了瘪嘴：“可太子哥哥是哥哥呀！”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开心道：“对啦，琼儿长大了，下个月是琼儿的生辰，琼儿又大了一岁，太子哥哥可不许忘了，一定要来给琼儿庆生呀！”

    宫晏眼神暗了暗，道：“琼儿，这是你让我来，还是你母亲这样教你让我来？”

    楚琼把头低了下来，小声说：“太子哥哥不愿意找琼儿玩儿了，母妃说琼儿过生辰，只要来请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就会去的。”她拉着宫晏的衣袖，很失落地问他：“太子哥哥，你是不去了对吗？”说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让自己的难过被太子哥哥看出来，然后又露出了甜甜的一个笑：“琼儿从先生那里学过，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子哥哥，你不想去不去也没关系，只是不要忘了给琼儿送礼物，好不好？”

    宫晏没想到楚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个孩子太聪明，又太懂事了。他忍不住又揉揉她的头，说：“好，哥哥一定给你选好礼物。”

    “那琼儿以后能常来东宫找太子哥哥玩么？”

    “当然。”

    楚琼立刻又开心起来了，和宫晏玩了一会儿，很懂事地便要回去了：“太子哥哥病还没好，琼儿不能让太子哥哥一直陪我玩，琼儿该走了。”她自己跳下了椅子，把小裙子妥帖地整理好，临走还不忘记提醒她的太子哥哥：“琼儿下个月的生辰，太子哥哥一定一定不要忘了送礼物哦！”

    宫晏向她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太子哥哥说话便会算数。”

    “天下之命悬于太子？”李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讥笑了一声：“可不是，就连陛下也…可不是天下之命悬于太子。”

    楚琼听不懂她母妃的话，可母妃这样的语气让她觉得不舒服。

    “还有吗？太子还说了些什么？”李妃又问楚琼道。

    楚琼乖顺地摇了摇头。

    “你的太子哥哥对你倒是好，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忍着。”

    楚琼只用那双大眼睛看着她的母妃，没有说话。

    怀孕造成的浮肿让李妃对他人的目光格外敏感，“别这么看着我，”她厌恶地别过脸，妆容Jing致的脸看着有些刻薄，“既然太子对你这么好，那你就多找你太子哥哥玩好了，反正你也喜欢他。”她说完便对着一旁唤道：“嬷嬷，把公主送回去。”

    “母妃，琼儿明天能来看您吗？”楚琼突然问她。

    李妃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孩子还会这样问她，因为楚琼向来对她最多的是畏惧，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少感动：“随便你。”她无所谓地挑起自己的红指甲，“你乖乖听话就行。”

    26

    最近朝中的局势有些微妙，太子突然开始频繁地召见朝臣，皇帝没有撤销太子的禁足，却也没有管东宫的动作。

    从前太子在思政殿处理政事，只是陛下手上的傀儡木偶，所议所决之事，对朝臣而言不过是陛下借太子的手办事而已。而太子风寒愈后，每日除了上早朝便是在东宫禁足，和陛下没了过去那样亲近，大家都觉得，太子这次频繁召见朝臣，应该不是皇帝安排的。

    说到底，太子是皇帝当初力排众议推上去的，一旦皇帝改了主意，宫晏便做不成太子了。在宦海里浸yIn的多是人Jing，何况历来王朝中储君争位不胜枚举，朝臣们隐隐觉察到，太子过去表现得太软弱顺从，如今怕是担心地位不稳，要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