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位女孩,还未看清脸,弄堂口的电灯滋滋两声,灭了。
闲散富人的上海,穷人不够格多看一眼。
红砖洋楼二层的窗玻璃透着微光,施如令趴在窗沿,好奇地说:“你说我们楼上这位新邻居到底什么来路?出行有人跟着,有车接送,不像住租赁屋的……”
“像什么?”蒲郁忙着手中针线,略有点儿敷衍地回道。
“住公馆的千金小姐呀。”施如令转头看坐在床榻尾的蒲郁。苍白的脸,神情寡淡,像教会里无欲无求的修女。
起初没这么夸张,一晃两年过去,蒲郁愈发沉静了。施如令觉得自己倒像妹妹,总吵闹着博小郁的关注。
蒲郁收了最后一针,咬断线,将衣裳放到一边。
“改好啦?”
蒲郁收拾摆在塌上的被施如令搅乱的剪刀、线卷,不答话。
一件水蓝色的倒大袖上衣,原是千篇一律的学生制服,经蒲郁的手,令少女曲线若现,领口、盘扣改了样式,添一点时装味道。
施如令拎起衣裳左看右看“小郁,你真是神仙!”
“勿要折煞我,若是小姨看出不对劲来,你自己担着。”
“姆妈忙着打麻将,这么晚都不回来,哪有功夫管我。”施如令欢喜不已,鞋也来不及趿,从床尾跳下去,取出衣橱里的绀蓝色长裙穿上。
施如令攥紧了衣摆角,转过身来,“好看吗?”
乌发扎的长辫垂在肩上,弯弯细眉,大而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黄渍渍的光线里,亦明艳动人。
“好看。”蒲郁从柜子里拿出巴掌大小的镜子递给她,浅笑说,“明日入学,阿令一定是最好看的。”
“是么?小郁这样会说话,怪不得太太们密斯们都喜爱……”话没了音,施如令心道说错话,光顾着自己了。她放下镜子,去拉小郁的手,“你不要生我的气……”
“好好的,我作甚么生气?”朝夕相处这么久,蒲郁还觉得阿令情绪的来去十分稀奇。她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女儿心的,莫若说不愿意懂得。一懂得,禁不住计较,一计较,是受不住苦的。
“我在圣玛利亚女中念书,你却在张记做工。”施如令踌躇道。
“虽说我们是表姊妹,却也没道理一样过是不是?较之念书,我更想学门手艺傍身,你晓得的。”
“是姆妈……姆妈不愿供你上学,明明这里的租金还是拿你的翡翠换的。”
蒲郁垂下眼睫,保持淡然地口吻道:“阿令,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罢。姨妈带着你,又收留一个素未蒙面的侄女,供吃供穿,很辛苦的。”
“小郁,你真好。”
“傻子。”
“也只有小郁看我是傻子。有什么办法,小郁这样有天才。”
“好了,再说下去天要亮了。”
二人住一间房睡一张床,施如令熟睡来,蒲郁还醒着,出神地望着天花板。雨下得更大了,拍打窗棂,吱嘎吱嘎作响。
这是民国十七年的三月,春寒料峭。
蒲郁起早,看见玄关多了双搭扣皮鞋。在先施百货上班的柜台小姐都穿这种皮鞋,也是小姨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鞋。鞋尖上的泥渍没干透,看来姨妈才回来不久。以她爱惜这双鞋的程度,该是喝醉了,没有擦鞋的Jing力。
当掉翡翠的钱去哪里了?长租这间二楼的两开间屋子去掉大半,然后赌牌、抽烟、喝酒撒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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