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对着铜镜描眉画鬓,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敷上脂粉后,顿时焕发艳光,映着满院浓郁的春意,她的眸子明灿灿的含笑,愗华怔怔地看着她,虽然心里别扭,却忍不住质问:“阿松,父亲去世,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阿松轻快地说,“可我总不能像小怜那样撞墙自尽吧?”愗华畏畏缩缩不肯出门,阿松也不勉强,径自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便驱车来到谢府。
吴王亡故,朝臣震动,但皇帝慷慨,赐婚时又擢升了谢羡和檀道一,算是格外给了南朝旧臣们面子,众人与有荣焉,纷纷往谢府登门道贺。阿松被领进女眷们围坐的花厅时,和婉的笑语霎时停止了,众人讶异地看了她几眼,说话的声音也不禁轻了。
没有人上来寒暄,阿松也不在意,从婢女手里接过茶来,她微笑地端坐着,耳畔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谢家的老祖母年过七旬了,却Jing神矍铄,喜气盈盈,被婢女搀扶出来,等众人拜过寿后,她往阿松脸上觑了一会,恍然道:“檀夫人?”
阿松迎上去对谢老夫人拜了拜,粲然笑道:“老夫人。”
谢老夫人道,“在建康时,我在檀府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候夫人才及笄岁吧?”
“老夫人记性真好。”
“一晃三年了,”谢老夫人含泪握住阿松的手,还不到双十的年纪,即便身穿素服,又哪能掩盖那张青春娇艳的面孔?谢老夫人怜惜地端详她良久,叹道:“你也是可怜的。”
“智容长公主到了。”有婢子进来道。
谢老夫人放开阿松的手,和众人一起疑惑地起了身,见两行执伞掌扇的内侍前导,一群彩衣宫婢随侍,智容盛装华服而来,众人慌忙下拜施礼,智容显然意不在拜寿,潦草地对谢老夫人说了两句吉祥话,她落座后,凤眸在室内一扫,“谢娘子怎么不见?”
今天来的人,倒有大半是来瞧谢氏女郎的,她倒机灵,一早便躲起来了。谢老夫人见智容来势汹汹,忙说:“殿下恕罪,她染了风寒,不宜来拜见。”
“只是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智容一抬手,身边女官将手上的宝匣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对镶金兽首玛瑙杯,智容笑道:“这对玛瑙杯,是恭贺娘子和檀祭酒缔结良缘的,我想当面转交娘子。”
谢老夫人委婉道:“陛下是下了旨意,但婚期未定,殿下礼送得早了些。”
“送礼当然要赶早。在建康时也是定了亲,没能成婚,谁知道这一次要拖到几时?”智容妒火中烧,口不择言,“檀祭酒还要大半年才能出孝期,兴许到时候又轮到谢娘子服孝呢?”
这话无异于咒谢老夫人死。谢老夫人气得手发抖,勉强笑道:“殿下说的什么?我年纪大,老背晦了,耳朵也不好使。”那女官捧在手里Jing致绝lun的玛瑙杯更是看也不肯看一眼了。
“谢娘子在哪里?”智容不理谢老夫人,冷冷地掉转过脸,往侧间张望。
绣帘微动,一道纤细的倩影走了出来。谢娘子大约真是病了,有别于众人的浓妆艳饰,她穿得素简,乌发间也毫无装点,越发显得一张脸清秀绝俗。她对智容盈盈下拜,“谢殿下赏赐。”说完,转头轻声嘱咐婢女,接过了女官手中的玛瑙杯。
她越是镇定自若,智容越是怒火难抑,“娘子别急着走,”智容含笑,锐利的眸光将谢娘子从头打量到脚,心道:也不过如此。她眉头一挑,冷不丁道:“听说当日娘子在太后面前讲述你和檀祭酒的过往,太后感动落泪,才请陛下赐婚。我好奇得很,娘子可否也讲给我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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