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派人将阿雁从养老院接出来,连同两位一直照料她的护工一起暂时安置到了别墅一楼,盘算着等什么时候雁思归新鲜劲过了,再把人安置到别的地方去,毕竟,他不喜欢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受到别人打扰,丈母娘也不行。
阿雁对这个陌生又漂亮的地方很新奇,对于能每天见到这个总是会去找她玩的青年也很开心。雁思归就带着人四处玩玩转转,去了游乐场,去了动物园,去了海洋馆,去了电影院,去了大剧院……这些那些年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地方。
“雁雁,你也吃。”阿雁将手里一根甜筒递给雁思归和他分享,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雁思归越来越依赖,可是却仍然不叫他“雁思归”,偶尔一次听见沈铎叫他“雁雁”,便也跟着瞎叫。
雁思归就着她的手舔了一口,伸手用纸将她嘴边的一圈冰淇淋擦干净,毫不在意店里周围人的眼光,柔声道:“玩得开心吗?”
阿雁一边舔一边点头,一双眼睛在那枯皱横生的脸上闪烁着极为不相称的童趣与快乐,她吃了一会儿,忽的停下来,冰淇淋滴滴答答地融化顺着手指蜿蜒而下,她用那样一双澄净的眸子直视雁思归的一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呢?”雁思归不答反问,像是喃喃自语。夕阳斜照,穿过窗明几净的橱窗,柔柔地降落在他的唇角,睫毛,他弯起唇角,抬眼时却似是有泪光闪烁,“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呀。”
融化的冰淇淋在阿雁的手上留下温凉的,黏黏的痕迹,撕开手指时会拉起勾缠的胶丝,就像对面此时望着她的这个青年,眉眼和呢喃落在她心上时,好像也有黏黏的胶丝。她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不顾一手的黏渍,轻轻摇晃,“不哭不哭,娃娃乖,娃娃跳,娃娃笑得咯咯叫。”
雁思归任她用残缺不全的枯手抓着哼唱这两句久远记忆里的童谣,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将他吞噬,万种千般,最后都化成一句,想让她带着他一起回家。
“走吧”,雁思归将她的手和脸擦干净,“我们回去。”
雁思归带着她出了店门,长街上车水马龙,鸣笛声声,更不要提是市中心这种繁华地段的日暮时分,赶着下班或过夜生活的人们个个在堵得水泄不通的路上望穿秋水,雁思归索性拉着她漫无目的地逛街散步等这阵车流散去。
阿雁走不了太快,这些年靠编草席和乞讨的生活让她落下了很多病,见到某些锦衣华服的人会习惯性地低着头畏畏缩缩,也会习惯性地对着某些看起来很友善的人展露傻乎乎的讨好似的笑容,见到有人手上拿着Jing致可口的食物会一眨不眨地眼巴巴盯着看,却又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让雁思归给他买……全部都是让雁思归心疼的细节。
“为什么让雁哥哥把你的思归带走?”蓦地,雁思归突然出声。
闻言,一直在左顾右盼的阿雁收回了目光,抓着雁思归的手紧了紧,慢吞吞地表达:“雁哥哥被一个叔叔和一个阿姨带走了,每天都能吃饱饭,我很饿,思归和我一起也很饿,雁哥哥说如果思归是女娃就送给他的宝宝做”,她顿了顿,似是在搜索久远的记忆,华灯初上,霓虹灯在她眼里浮光掠影地流下变幻的光色,“做‘童养媳’,跟着雁哥哥,思归也能吃饱。”
雁思归被他握着的手窸窣颤抖,他大概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没想到,雁桥霜也是出身于那个村庄么。雁桥霜到底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抛弃他们。雁思归从来没去探究过,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自取其辱。他们对雁桥霜来说,不重要。
滴——
滴——
滴——
“雁儿!雁儿!”
“思归!”
“雁思归!”
雁思归还在走神,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张预想不到的脸来,倚着车窗慢慢跟在他身边打招呼。
这边没法停车,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停车位,示意雁思归到那边等他。
雁思归晃神之间,那辆车已经越过他停了下来。胡世楠啪地拍上车门就急匆匆地迎向雁思归,“又失联!你报复我呢这是!”他不轻不重地给了雁思归一拳,阿雁一看见拦在雁思归身前哆哆嗦嗦地说:“不要打,不要打……”
胡世楠愣了一下,雁思归揽过阿雁的肩膀轻轻安抚,“介绍一下,这是我妈。”然后又对着阿雁柔声道:“没事,只是在闹着玩,他是我的朋友,胡世楠。”
胡世楠高中的时候从雁思归嘴里听说过两句他母亲的事情,这下更呆了,雁思归弹了一下他脑门,“回神了,吃饭了么?我们找个地方说。”
几人在一家几步之远的中餐厅找了间包厢坐定,不等胡世楠问,雁思归道:“这段时间有些事,手机也丢了,没顾得上联系你们。没来得及参加小宝宝的满月宴,对不住。说起来,孩子是男是女啊,健康么?取名字了么?徐老师身体怎么样?现在在家带孩子呢还是已经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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